2001年4月23日 星期一 晴
又是新的一天。
中午十二点时,峰峰打来电话,说道我爸爸病重住院了,当时我都不信,可听着电话那头肯定的语气,我的心里好害怕。
我跟爱人交代一下,匆匆忙忙赶回峰峰,去往医院。
我走进了病房,见到了病重的父亲,右手输着液体,鼻子插着氧气,妈妈和二哥在呢。此时此刻,看到父亲双眼闭着……
我大声喊道:爸爸,爸爸,我是小米,您听见了吗?爸爸……
妈妈也喊道;计录,小米来了,女儿来了……
爸爸听见妈妈和我的喊声,很费劲的睁开了双眼,看到了我,然后用他大大的左手抓住我的手,嘴巴在一张一张,想要对我说些什么,可是爸爸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我的爸爸,女儿知道您要说什么,真的知道,真的知道,真的知道呀……
这个时候,大哥也从邯郸赶来了,他进门走到爸爸身边,大声喊道:爸爸,爸爸,我是小生,我是小生……
爸爸听到大哥的声音,睁大双眼,又抬起他的左手去摸大哥的脸,嘴巴就那么一张一张的,想要对大哥说些什么,说些什么……
爸爸放下了他的左手,闭上了双眼,昏迷不醒了……
我们觉得爸爸累了,不再打搅他,我们就在爸爸的身边看着爸爸,看着爸爸……
吊瓶一直不停,爸爸就像在家里睡觉一样似的,打着呼噜,有时会抬起左手摸自己的头,有时会抬起左腿,想要翻身似的,有的时候,他又会用自己的左手去拔插在鼻孔的氧气管……
就这样子,到了晚上八点多,爱人开车把大嫂,太川,梦梦带过来了。
俩个孩子来到病床前,大声喊道:爷爷,姥爷 ,爷爷,姥爷……
我的爸爸他好像听不到了,不再睁开他的双眼,不再看看他的孙子,不再看看她的外孙女了。
晚上九点时,主治医生叫我们当子女的到办公室一趟,他告诉我们要有心理准备,爸爸的情况不乐观。
我们听到这些话,一时间接受不了,可这就是眼前的事实。
我们几个不能哭,更不能流露出难过悲伤的表情,母亲还在病房呢。
晚上十一点了,爱人带两个孩子回邯郸,我和大哥大嫂留下来。
大哥,二哥和我守在病房,妈妈和大嫂回家休息。
我们就一直守在爸爸身边,此时此刻,爸爸不再抬手,动脚,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就好像在熟睡中。
吊瓶不停,氧气不停,抽痰机不停……
我眼看着熟睡的爸爸,心里那么难受,唉,我真不知道,爸爸的耳垂那么大,我的耳垂长得像爸爸,我看到爸爸的手指甲长了,这个时候我想给爸爸剪剪,可是谁也没有带剪刀……
深夜二点十分左右,我眼看到爸爸的肚子不再随呼吸起落,哥哥们也看到了,急忙喊来医生,进行急救。
我们眼看着医生,护士给爸爸进行人工呼吸,打各种各样的针剂抢救,二哥忙给家里打电话让妈妈赶来,晚了,太晚了……
我们眼看着爸爸深深的睡去,他就这样走了,没给妈妈留一句话,一句话……
我们眼看着爸爸静静的睡去,他就这样走了,没给四个孩子交代什么,嘱托什么……
妈妈匆忙赶到医院,妈妈一进病房,走到爸爸身边,看着爸爸的脸,一声大哭:计录,你好狠心呀,你怎么能这样子走了呀……
我和哥哥嫂嫂们都痛哭,心痛,心疼,难过……
我们劝妈妈回家,我们求妈妈回家……
爸爸真的累了,他要永远睡觉了,再也不会醒来了……
刺眼的白单呀,就那么无情地盖在爸爸的身上了,还要盖住爸爸的脸,爸爸的脸……
我的爸爸,我的爸爸,您就这样离开我们了吗?
我没有爸爸了,我没有爸爸了,我没有爸爸了……
大哥留在医院,我们陪妈妈回家。
妈妈一进家门放声痛哭,哭得那么伤心,那么悲痛……
邻居们听到哭声,一个一个赶过来,他们也都觉得难过,流着眼泪在劝妈妈……
远亲不如近邻。大家开始帮忙安排一切事情。
2001年 4月24日 星期二 晴
早上五点多一点,我坐车回邯郸,安排好家里的一切。
快九点时,我和范叔叔一起又赶回峰峰 。
在我这一辈子里,我永远不会忘记,就是今天,就是天快亮时,我的爸爸被安放在医院的太平间里。不到十五平方的小屋子里,有两块长方形的石板,我的爸爸就被放在靠东的石板上。
他------我的爸爸,六十八岁的爸爸,一辈子要走了,就这样子躺在着冰冷,凄凉,悲哀的太平间里。
从这里走的人们有无数无数,谁也得从生到死,这是自然赋予人的生命规律。可我,身为女儿的我,心里那么难过,难过……
爸爸,我的爸爸,您生前想着这个,为了那个,到了今天,您躺下了,休息了,再也不用操心,再也不用操劳了。
快十点,大嫂和邻居给爸爸买来了衣服,我们又来到太平间给爸爸穿上。
穿上衣服的父亲,那么安详,那么平静,仿佛在静静地休息一样。
爸爸,您累了,真的累了吗?难道您就真的这样走了吗?
傍晚时,叔叔和婶婶从天津武清赶过来了。随后,小弟也从天津武清赶来了。
晚上,我和大哥,小弟在这里陪着爸爸。
天黑沉黑沉的,清冷的风刺我心痛。
我在想天国,天国到底是什么样呢?
我在想灵魂,每个人会有灵魂吗?
我望着遥远,空寂的夜空,我相信,我真的相信人会有灵魂,此时此刻,爸爸的灵魂没有离去,他不放心自己的老伴,自己的亲兄弟,自己的儿女,自己的孙女,孙子,外孙女……
爸爸这样子走了,怎会放心呢?
爸爸,我的好爸爸,您高高胖胖的身体就这样子,静静地穿着别人认为好的衣服,盖着白色刺眼无情的白单 ,躺在冰凉冰凉的石板上,此时此刻,陪您的是风,冰冷的风,还有,还有,儿女们悔恨的泪,儿女们悲痛的心。
我不知,真的不知该如何去做为好;我不知,真的不知该怎样做才是。
我的爸爸,我说什么,您也听不见了,而且,活人的规定又让我无法再为您做些什么。
我的爸爸,我多么想再给您剪剪手指甲呀!可晚了,太晚了……
爸爸,给您穿衣服时,是我给您洗的脸,给您洗的手,给您洗的脚,我这个当女儿的,这一辈子就这么一回给您洗脸,洗手,洗脚哇……
爸爸,我哭都不能离您近了,活人的眼泪对您不吉利呀……
2001年4月25日 星期三 阴 小雨
爸爸,要把您送往‘天国的车站’了,送您的途中,亲人们的哭声,那哭声足以让风止,让雨停,让那满街站着的行人也落泪。可这已经没有用了,连我们 做儿女的心里也清楚。此时此刻,我们也只用哭声,用哭声来表示爱了,不然的话,内心的悲痛,无奈的伤心,深深的悔恨,谁知道呀?
“车站”到了,通往“天国的车站”到了。
我的爸爸,大家要和您说再见了,女儿也要跟您说再见了,再见了……
我的爸爸,我的爸爸,您就这样走了,走了……
晚上,我们带着爸爸的骨灰,一起开车回老家----天津武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