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路灯下看着我,为我拦了一辆计程车,我还在呕吐着,他就扶着我招呼司机搀扶着使我慢慢倒进后车座。酒精和作呕物在我胃里翻江倒海,我眼前再一次晕眩……活像一个幽灵紧紧缠着我,活像一个幽灵缠着我,冷……冷……
那是我第一次进酒吧,也是我以后人生中的第一堂课:借酒消愁。 逐渐明白命运从来不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人的身上。自打那年夏天起我就成了被命运关照的人……
…12岁的时候我第一次出现幻听……“你睡在彼得潘的飞毯上吗?彼临说只有睡在彼得潘的飞毯上才能去你想要去的任何地方。”“那只是梦境。梦能带你去任何地方。”“梦在哪?”“不知道。彼临是谁?”没人答话……自那以后我经常出现幻听。某一年的夏日,那一年的我19岁,在他的眼里年轻的正好,他说要带我去看钓鱼。人行道的左右都植满了梧桐树,在夏日里开的正茂盛,树下是阴凉的光斑,我踩在斑驳的树影上,微微发愣着,这时我又出现了幻听,“你听到了吗?”我偏头问他,他正在穿越人行道,阳光下他回头的脸被光芒分割,一半刺眼一半变得我只能看见他脸上部分的肤色。纵使我戴了蓝色的荷叶帽,我无法看清他。
一阵剧烈的鸣笛声,我瞪大了眼睛,2秒,他血肉模糊地飞出去4、5米远,卡车急促地刹在我眼前,仿佛横亘了一个冰河世纪。我的身体在后退,忘记了怎么呼吸,叫不出声却全身发抖,我捂住眼睛,坐倒在马路上。这世界真空得真快,叫我撕心裂肺,无话可说。后来我明白这叫:战栗。空洞。我坐在地上,看着卡车的轮胎,看着地上的刹车痕迹,看着围观的人,我被挤在人流里,热乎乎的,全身热乎乎的,好像我自己身上被人全部泼满了血一样,红红的,好红好红。像水一样还在流动。血管里面,流到外面来……后来我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再后来是我妈的哭声,再后来是亲戚的哭声,电话声,劝解声,嘈杂声……食不知味的日子面目全非地游走在飘起的冥纸灰烬里显得悲怆黯然。母亲、一天抽掉了好几包烟,不爱讲话,1个月后她的脸色变得面庞消瘦得像废柴一样。以后的日子年复一年。
母亲每天不忘的是告诉我:“扫把星,你克死了你父亲。”然后平静地让我跪下,她把香火插上父亲的遗像前。那一年,我高考,上了一所大专,在外地。我走了。一去就是4年。
到了我23岁。大专毕业。我回到家里,家依然是面不改色的空旷。和我一起来的,还有我的男朋友。
她不做饭,不迎接,不说话。男朋友亲切地叫着伯母。她依然坐在院子里看着香葱开出的细碎的白色小花。男友的毅力比我想象得要好,他微笑地陪在母亲身边,讲自己的小时候,讲自己的大学生活,讲我。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母亲的嘴唇轻轻开启:“她有幻听,还害死了她父亲。”我低头去切菜,对于这句话我已经不再觉得好杀伤了。直到我把菜刀重重地砸在模板上,抬头把怒气委屈混杂的眼泪吞下肚子,因为她后面说的是她那句4年来还未封口的话,那是我的死穴:“她天生是个克星。”我克制着自己的心情,把指甲掐到刀柄里,断裂了,手指的疼痛逐渐让我平息下来,我放下菜刀,把菜倒进锅里翻炒,居然也忘记了炒菜要放油。我拧开盖子,往里面倒油——男友急匆匆地推门进来,他脸上的表情叫我读出了2个字,惊讶。我挽起袖子,微笑着弯起嘴的弧度,看着他。他走过来,一脸的理解。我说:“你出去陪陪我妈。”他给我一个拥抱,说:“毕竟她心里有砍难过。”我说:“出去,我没事。我炒好菜,我们一起吃饭。”说完,我就没骨气地哭了,一哭所有的防线都崩塌了,哭声不受我的克制,忐忑着爆破音,一个接着一个……爆破,像小时候吹泡泡一样,泡沫水被打翻了,我蹲在地上伤心地哭一样,头上的球球掉下来,一个一个,破掉,破掉…锅里油溅的声音越来越响了。不理会。
男友带我去了酒吧。母亲就这样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把带走我。这种习以为常,尽管早就习惯了,可是不免让我心寒了一番,无数的冰棱剑刺般穿心而过。因为是谁说的:时间是一切的治愈师。4年后,变本加厉。我苦笑。
去酒吧后来的事,就是刚开始的第一幕。他扶着我走出酒吧,为我拦了一辆计程车,并微笑着问我:“你确定不用我送你回家?”我倒在车后座挥挥手,表示不用。他告诉司机地点付钱的身影,模糊,后来我晕了过去……昏昏沉沉到家。他还是送我回去了。
头被疼醒,在天亮后的中午12:30,或许因该称下午了。因为母亲的缘故,男友和我分手了。原因是我的母亲有“病”。其实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病。至少,她正常地靠着退休金生活。只不过,父亲死后我的学费一直是由自己川夏秋冬、日晒雨淋在城市街头发传单挣的。她的退休金不多,但足以养活她自己,只要不生什么病的话。可我们再没有过的是同一张餐桌上吃饭的日子。4年。我去了外地读书,不留下任何负担。读书期间回过几次家,每年都是同样的一句话,我不知道在我不在家的4年里其他的几天她是怎么反复演练我跪下她念咒的场景的。这让我莫名从心里生气发火。每次,不是我带上包直奔小旅馆凑合就是跑到露天广场去看夜晚有没有燕子。燕子起码还有巢呢。然后天亮就买火车票回学校。各中的味道,仅自己懂得。
(下面的留着明天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