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络混迹上海失利,逃离回家,开了小店。一天晚上,爬楼梯翻东西摔了下来,次日去医院,却遇到了十年未见的卓然。卓然想起了高考那年,在巷口被人堵死,因为苏络的营救,才得以幸免,至今苏络的额头上还有一道疤痕。
“不用谢。”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发亮的地面,映出自己模糊的影子,有些窘迫。
卓然,他本不该在自己和过去告别后,以这种令人措手不及的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的故事,虽与他有关,但真正在心底的那个人,是景亦。
“景……亦,还好吗?”苏络手中的开药单被攥成一团。“他啊,结婚了,有孩子了,在美国定居了。”
“这样。”苏络点头,自己总算释然些。
说再见,苏络一直扬着嘴角。拐到角落中,她终于泪流满面,但还是那个微笑的表情。
即使,你不在身边,你的幸福不是我的,我也应该开心不是吗?
十四岁到十九岁,这个叫景亦的男孩陪了苏络整个人生盛夏,现在,苏络要祝他此生再不会遇到她这样的女孩,便也再不会有悲伤不快。
“苏络,苏络,你怎么这么慢?”
“苏络,苏络,作业借我。”
景亦喜欢穿白衬衫,景亦喜欢将书包单肩背,景亦喜欢骑自行车去乡间写生,景亦喜欢喝纯净水,景亦喜欢吃抹茶蛋糕,景亦喜欢下雪。
景亦喜欢苏络。这是她知道的最迟的一个喜好。
景亦明明离自己那么近,为什么没有察觉呢?或许也是因为太近,而将这一切都看作是理所当然,潜意识里变成习惯。
十四岁,相遇,景亦没有她高,却硬要让她叫哥哥,被她踹得嗷嗷直叫时,笑得开心。
十五岁,他们一起逃课,被班主任抓住时,求班主任只惩罚他一人。
十六岁,她被卓然吸引,无理取闹般让他去接近卓然,又制造了无数巧合,景亦只是照做。
十七岁的圣诞,景亦替苏络围好围巾,那时他已高过她一头,眼眸里流转着灿若星辰的光。
“苏络,苏络,我喜欢你呀!”景亦敲了敲她的额头唤回她出走的魂魄。
“我喜欢卓然,你又不是不知道。”苏络拒绝得彻底。
景亦只是傻笑,路灯昏暗,她没能看到他眼中闪烁的泪光。
十八岁,高考结束,却光荣挂彩。自己额头上的伤疤,不是为救卓然,是为景亦。那时,混乱中她看到有人将刀子挥向景亦,便想去抢下,但力气不够,刀子划伤了自己,血流不止。
景亦将她拦腰抱起嘴里不停念叨“你不能有事”。
苏络生气地回:“你是在盼着我有事吗?”
十九岁生日,景亦打来电话忽然问:“苏络,苏络,你真的不喜欢我?”
苏络正在吹蜡烛,不耐烦地说:“还要让我说几遍?不!”
她挂断电话,乐呵呵地吹灭蜡烛,才发觉自己忘了许愿。景亦,都怨你!
现在你欠我一个愿望!
可是,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景亦那天听了许久电话里的忙音,然后提着行李走进机场,没有人注意到他眼角的泪水。
苏络,苏络,再见啦!
其实,如此。三个月前。
“卓先生,我们很抱歉,关于景先生的后事,恐怕您得亲自到美国一趟。”
“好的,凶手抓住了吗?”
“他主动自首,说抢景先生那块怀表时,景先生不放手,他一怒之下就拿刀捅向景先生。”
“怀表?”
“嗯,里面有一张女孩子的照片,背面写着一个名字,苏……络。”
“卓先生?你怎么不说话了?”
苏络在江边坐到傍晚,水天相接处绯红一片,泪水已干,风吹在脸上一阵刺痛。
薄暮,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