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答案是,我愿意。
1
我和伽利略相识于一个失恋的下雨天。
14岁的我,仅仅因为男生长得好看,就鼓起勇气跟篮球队的“流川枫”表白,结果被发了好人卡。
那天雨下得很大,全世界仿佛都要倾倒。
我撑着伞在雨中的水洼里一阵疯狂踢踏,踩得水花四溅,才觉得痛快。没留神把水花溅到了旁边人的身上,我慌忙道歉。
可对方像没听到似的,理也不理我,继续往前走。
他没有打伞,雨幕里颀长的背影显得孤独落寞。我想,他会不会也失恋了?
“同学,一起打伞吧。”我走上去分一半伞给他。他好高啊,我只好把伞高高举起。
他后退一步,看了看我,说:“这雨的pH值才6.8。”
我还愣在他帅气的外形上,傻乎乎地问:“什么?”
“不是酸雨,所以淋雨也没关系。”他把手里的pH试纸递给我看。
我石化三秒,不依不饶地把伞送过去:“可是淋雨会感冒啊。”
他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感冒是病毒感染,跟免疫细胞有关,跟淋雨无关。”
这就是我第一次遇见伽利略的场景。对我来说,他是一本亮闪闪的《百科全书》,在雨中花了两个小时给我论证淋雨的好处,而我其实……只想和他共撑一把伞而已。
2
伽利略的本名叫阮冬宸,智商和身高一样是187,出身于科学世家。他已经拿了几次国际奥林匹克数理化的金奖。
高智商低情商的怪咖少年,在学校自然是独行侠,大部分时间都是趴在桌上睡觉,醒的时候也是忙着演算扭量理论之类,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直到某天课代表收语文作业时,他突然长臂一挥,抓走我的作业本:“借我抄。”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永远年级第一的学霸,低头飞速地抄着我这个学渣的语文作业,留我一个人凌乱了好久。
我们熟起来后,他叫我“根号二点五”,因为我的身高只有一米五八。事实证明,学霸从来不会放过任何秒杀学渣的机会。
3
高二暑假,有一次我在公园散步时遇上了他。
“根号二点五!”他拿着一个白色昆虫网,戴着有探照灯的安全帽,还背个越野攀岩包。我轻咳两声,说:“你这是去盗墓吗?”
他笑点向来很高,面无表情地说:“我在抓双叉犀金龟。”见我满脸疑惑,他撇撇嘴,“独角仙,你总知道吧?”
我点头:“你捉那玩意儿干吗?”
“你没看新闻吗?”他疑惑地挑眉,“在光线照射干扰的条件下,独角仙的外壳会形成绿色,但水渗透外壳多孔层时,又会变黑,这种特征可以研发湿度探测器……”
我耐心地等他说完,嘴角抽搐着笑:“正常高中生不会看这种新闻吧?”
他耸耸肩,不置可否。
有了校外的接触,在学校里我们自然更亲密。校园里最不缺乏的就是八卦,很快流言蜚语四起,直到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去。
我被逼急了,突然蹦出一句:“是!我喜欢阮冬宸!”
我喜欢他,我当然喜欢他。他就像一道光,照亮了我灰蒙蒙的青春。
阮冬宸扭头望着我,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时间仿佛凝固了,不知过了多久,班主任轻咳几声:“阮冬宸,你呢,你也喜欢蓝蓁蓁?”
他的眸光一片迷惘,淡淡地说:“我不知道。”
那天我一直强忍着没哭,直到晚上回家,眼泪才掉下来。我发誓再也不理阮冬宸,可下一秒就听到他在楼下叫我,真是没办法。
4
我没想到,会有一个靳居里闯入。
阮冬宸给我介绍靳居里时,双眼都在发光:“她10岁时就能把烤箱改装成智能机器人呢!”
靳居里14岁去加州念书,一回来就和阮冬宸用流利的英语交流。即便他们换成中文我也听不懂,因为他们交流的科学术语,甚至都没有相对应的中文翻译。
我只好去泡一壶咖啡,可靳居里说:“我不喝转基因的咖啡。”
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靳居里是飓风,她一来,就摧毁了我的整个生活。
那年高考,我毫无意外地考砸了。
阮冬宸和靳居里一起去了斯坦福,我却进了复读学校。我们隔着51个经度,18个纬度,整个太平洋。
阮冬宸去机场前,到我家楼下喊我:“蓝蓁蓁!”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要走了!”
我躲在窗帘后面粗鲁地擦着眼泪,假装坚强地喊:“我要学习,没时间送你!”
阮冬宸在楼下等了很久,等到快赶不上航班,终于落寞地坐上出租车。
5
就算百分之百地努力,人与人之间还是有天壤之别,我终究只考上一所普通的大学。原本以为,我和阮冬宸会越走越远,谁知大二那年,修满学分提前拿到学位的阮冬宸却回国进入顶尖科研机构。
他开车到我的学校,时隔两年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不带把雨伞吗?36分钟后会下雨。”
我一下愣在那里:“36分钟?”
这就是我亲爱的伽利略,他可以如此简单地把我们分离的时光,像掸掉灰尘般迅速掸掉。在他的邀约下,我成了他科研室里的助手。
我们依然很默契,他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要什么。
21岁的初秋,我生日那天,他问:“要不要坐热气球?不如做一个,我们到天上看云。”
对他来说,做热气球就像下面条一样简单。
阮冬宸牵着我的手,热气球缓缓升上天空。我们微笑着对望着,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他手忙脚乱地帮我拭泪,我狠狠地抱住了他,哽咽着说:“阮冬宸,我喜欢你,我会等你。我一直在努力,从来没有放弃。”
清风如醉,我在2000米的高空哭得像个泪人。
一切仿佛回到了15岁的年少时代。人生在世,匆匆苦短,有过这么多美好的瞬间,还奢求什么呢?
所以当靳居里再度出现时,我已经足够冷静。我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这是非转基因的咖啡。”第二句话是:“你有没有问过阮冬宸?或许你只是一厢情愿。我承认你们有很多共同话题,但你要知道,爱情是世界上最无解的东西。”
靳居里到底是靳居里,她淡定地勾唇一笑。“你认为他喜欢你?”她把手机递给我,屏幕上是阮冬宸发给她的邮件,“你看得懂吗?”
那是一串很奇怪的字符:r=α(1-sinθ)。
我百度了那串字符,是数学家笛卡尔给瑞典公主的最后一封信。在纸上建坐标系,用笔在上面描下方程的点,会是一个美丽的桃心。
从14岁到24岁,我追逐了伽利略整整10年,等待他的一个答案。
我看到阮冬宸穿着黑色风衣,大步朝我走来。我站起身,微笑:“我等你很久了。”
他慢慢笑起来:“是啊,10年了。我是来告诉你答案的。”
我看到他手里的仪器,问:“这是什么?”
“我忘记带伞了,还有三分钟会下雨。”他伸手揽过我的腰,不容拒绝,“三分钟,真是不够呢。”说完,他俯下身,撕破10年岁月锦缎,狠狠地吻上了我的唇。
靳居里昨晚的话犹在耳畔:“其实那个公式,是他准备给你的情书,他问我这样表白女孩子会不会喜欢。”
她还说:“他真的很慢热,但是一旦动心就一生一世不会更改。你很幸运,他其实早就爱上了你。”
所以,他才会为我提早回国,为总是忘记带伞的我,发明一种精准预测下雨的仪器。
亲爱的伽利略,r =α( 1 -sinθ),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