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都是相互的，一句“你好吗”一句“挺好的”……可能都是假话。 　　 ———题记 　　 　　壹 米苏【遇见】 　　 　　中午的时候，雪停了，漫天的白在地上和干枯枝桠屋顶间止住，覆了，给予它们唯美和苍凉。买完鱼食从超市出来，咯吱咯吱的踏着雪走，穿了厚重的棉衣，一手抄在口袋里，一手提着袋子，玫红色的围巾是一抹清醒的亮丽。 　　抬眼间，我看见她。 　　 穿了韩版宽大的粉色羽绒服，依旧是齐刘海的短发，久不染色褪出自然的黄。略有点发福了，先前的瓜子脸，现在仿佛有些肿胀，一手曲了抵着腰，一手抚在鼓着的肚子上。眼里含着笑，清闲散漫。略一歪头，些许露出骄矜的神色。 　　 我站住了。隔着人群望着她。 　　 她也看见我了。稍微一愣，或许不期然的相见总是让人有片刻的懵懂吧。往事萦绕心头，百般思绪怎么都需要一时的冷静来理顺。不过她随即笑了，冰消雪融般，隐了骄傲，只把久别重逢的欣喜挂在脸上。 　　 她抿着嘴低下头，复又抬起，看着我，片刻，腆起肚子向我走来，上半身好像撤着向后，脚颠颠的向前，步伐里有种急切。 　　 我紧走了几步，向前一把扶住她。 　　 她拉住我的手。 　　 手心里的温暖，切实存在着。仿佛依旧如往，我挽着她的胳膊，说笑着走在校园林荫道的情景。中间不见的这几年时光，好像都凭空失掉了。 　　 　　贰 米苏【缘宝，你好吗】 　　 “好吗？……缘宝……”还是我开口先说话。 　　缘宝，其实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问你什么好不好？这些年的生活还好吗，还是在那个城市吗？还是跟他在一起吧？这应该是他的宝宝吧？那么幸福的表情，他肯定对你很好吧？孩子快生了吧，真好……话都一字一顿的在心里，却未曾出口，像古老的钟摆，滴答，滴答，左边，右边，左边，右边，茫然的摇摆着。 　　 我走在缘宝的左边，左手拉了她的左手，右手托了她的胳膊，缓缓向前走着，照顾着她的脚步。 　　 “米苏，你，还好吗？……”缘宝没有回答她，反过来问她。米苏心里辗转了更多的茫然。好与不好，又怎样评判呢？ 　　 “嗯，挺好的……” 　　 “你，一直在老家吗？” 　　 “嗯，毕业就回来了，在家里安排的地方上班，朝九晚五的日子，呵呵”米苏轻声笑了一下，“以前我们所最不屑的生活。” 　　 “以前……以前是太心高气傲了，什么都看不进眼里” 　　 “是呀……” 　　 …… 　　 以前…… 　　 　　叁 苏月 　　 　　每年的七月都是一样疯狂，只是拼搏的对象不同而已。 　　那段时间灰而漫长。就像隐匿于枝头的知了没完没了的叫，信心茫然的在日复一日的温习中失去。像失了重，头朝下摔在地上，瞬间的空白仿佛失忆，不是在烈日下揉揉脑袋便可恢复。 　　那段时间我甚至有些疯狂。逛街买东西，什么都买，套在手上的戒指，绑在手腕的红绳，挂在手机上的铃铛，衣服，大张的卡通或明星贴画，贴在书的封面上，水杯上，手背上……很多很多，一切让我可以有一丁点清醒和温暖的东西，我都收拢了来，再扔掉。根本全都是徒劳的。 　　能吃的有些吓人，是那种已经完全不知饥饿宣泄式的胡吃海塞，无论是在半夜还是上课的时候，我控制不住自己有那种欲望。心里像空了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拼命的填满肚子来抚慰它。 　　隔壁桌子叫缘宝的女孩，我亲眼看到她用一把小刀，在手背上重重的滑下一道，凝着眉，仿佛在钻研一道很难的数学题。立刻鼓起一条红色的线，瞬间又红肿成一片，殷红的血，渗出来，点滴晶莹。她咧着嘴，固执的眉眼里有些许疼痛，还是横下心用手一抹，模糊成一片，红的，晕开了的花儿…… 　　她告诉我这样可以让她冷静，让她躁动的情绪有稍许的停滞。 　　我也想平静下来，学她右手拿了刀，在左手背上比了又比，始终没有下刀。是胆怯了，还是被那样血红的勇敢颤栗，或许是太过于触目惊心，我不敢。 　　我想，或许我还是疼惜自己的吧，不然，怎么总舍不得伤害…… 　　选自米苏博客《疼惜自己》 　　 苏月胡乱的看着米苏以前写的博客，一字一句，看到心里无端的疼。突然很想念，那个说要疼惜自己的女子，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自从去年哥哥苏日和缘宝结婚以后，她们也断了联系。一半是因为她不喜欢嘉宝，而哥哥到底是娶了她，替苏日对米苏心中有愧。一半是负气。苏日是苏日，干嘛连自己都算在内呢。离开，连一个招呼都不打。每次打电话，都是关机。有次好不容易打通了，接电话的却是个男子。 　　“你好，请问米苏在吗？” 　　“什么米苏呀，我不认识......”那个粗鲁的男子，咕咕哝哝的说了一大串。苏月气恼的挂了电话。 　　 　　肆 米苏 　　有时候，时光会故意推你一把，让你们的友谊突然间有种相濡以沫的味道。之后，再一把把你从她身边拽多来，让你们看似坚实的感情里出现丝丝的裂痕，近而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以至于再也无法弥补。隔着阳台上的玻璃窗，米苏穿了白色的高领毛衣，托起一张轻蹙眉的粉嘟嘟清秀的脸，她抱着胳膊站着，阳光一寸一寸移去，暂时滞在她的丝袜和鞋子上—黑丝袜紧箍着的小腿肚微微凸起，纤细的脚踝和黑白条纹拖鞋。或许是真的有这样的机缘巧合，她想，只是，有的人会遇到。 　　和缘宝是高中同学。 　　那时候的关系只限于彼此认识，见了面会点头或微笑。 　　真正的好，是在大一的时候。 　　 大一暑假，班上的几个同学一起去了山区支教。 　　 那天我和缘宝一块去买东西。路很远，没有车，我们步行走到县城。买了东西，又贪玩多待了一会儿。 　　 谁知这边的天气竟然是这样的风云莫测。 　　 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下起雨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只能往前走。幸而是七月的天气。恍然落在身上的凉，反而是惬意。 　　我们索性不走了，坐在街边的石阶上。脱掉鞋子扔在一边。手按着地，脚踩进小水坑里，使劲的踏出水花来。雨帘里，旁边的你，笑的无邪而天真，把你平日的棱角全都隐去了，像个孩子。仿佛是另一个温暖的所在，坐在我身边。真好。 　　 你突然用手掬起一捧水，调皮的洒在我身上。本来就湿塌塌贴在身上的裙子，也被你按了个大大的泥手印。 　　 我一个激灵站起来，用手把你面前的水泼洒到你的身上。 　　 你跳起来。跑了好远，我在后面追。 　　 臭丫头，你别跑啊。 　　 嘻嘻，米苏，有本事你来追啊。 　　你狼狈的卷着裤脚。 　　 我小心的提着裙子。 　　 一场雨，两颗心不设防的无邪。恍然间被两个人珍视。 　　至今，每次想到缘宝，那个街道，那场雨，那个笑着如孩子般的女子。都让我心疼。 　　缘宝，我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的，永远也不会。 　　伍 缘宝 　　 看见米苏，心突然疼了一下。 　　 她还是老样子，长发，笑的时候爱低头，用手将头发拂到后面，一侧脸，轻轻的垂下几缕，恍惚着微笑的脸，发丝里漏着阳光，泛着鹅黄。这几年的时光并不曾将她改变，她仍旧是那个淡淡的女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可是，我仍旧不能原谅她。 　　 她让我嫉妒。她什么也不用做，就轻轻松松的夺走苏日的心，凭什么，我缘宝有什么比不上她的地方。连苏月都是，轻易的被她就俘虏了。就算我和苏日结婚，她也并没有来做我的伴娘，对我也一直是冷冷的。 　　 这些都是我的。米苏，别怪我，别怪我自私，你不能靠近。 　　 隔了这么长的时间，我的生活里再没有她的影子。我的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对我好，只是不经常在我身边。买菜，做饭，打扫，逛街，为他熨衣，散步，准备着小宝贝的玩具。我过的很好。 　　 我以为我已经将她忘记了，我以为没有她我的生活原本就应该这样美好。 　　 我祈求过，让他忘了你，米苏。 　　 但愿你从来都没有在我的生活里出现过。 　　陆 苏月 　　 两年没有更新状态的米苏博客状态里突然写下了几个字：缘宝，你好吗？ 　　 日期是昨天。 　　 难道，米苏见到了缘宝吗？缘宝不是回她老家了吗？难道这两年米苏一直在老家吗？我急切的留言上去：米苏，米苏......泪突然朦住了眼。梗塞了。米苏，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的。你知道的。给我回音好吗。我的心里仿佛要喊起来。喉间却是干涩的疼痛。 　　 米苏。你还好吗？还快乐吗？ 　　 你知道我多喜欢那个在自习室里和我们坐在一起唧唧咋咋的你吗？那时候的你，多快乐。 　　 喂，苏一口。中午我和缘宝给你个面子，请我们吃饭怎么样。 　　缘宝在一边，含笑看着苏日。你给苏日起了个外号叫苏一口。我们听着挺好玩，也就跟着你叫起来。 　　 好啊，好啊，苏日，请我们吃饭呗。我在一旁起哄着。 　　 哎，本少爷考虑考虑接不接你这个面子。苏日永远是一幅吊儿郎当的模样。嘴角轻佻的挑起，腿翘在另一只腿上晃荡，一边耳朵插着耳机，斯歇底里的声音听着像鬼叫。 　　 缘宝咯咯的笑。她说她就是喜欢苏日这个样子。 　　 我知道，那时候缘宝就喜欢苏日。 　　 我们都知道，只有苏日自己是个白痴。 　　 爱发小脾气的缘宝处处顺着苏日，我们四个经常在一起，坐自修室的一张大桌子，正好四个人。我们堆了大摞的书在那儿霸占着，没人能抢走。是苏日的鬼主意。 　　 其实哪有学习那，不过是我们四个没事在一起胡侃罢了。 　　 米苏和苏日最爱斗嘴，像两个冤家。有时候说不过苏日，米苏就悻悻的不理他，脸气的红红的。苏日再厚着脸皮哄她。 　　 苏日的眼神里有宠溺，她是喜欢米苏的，我知道，缘宝也知道，也只有苏日是个傻瓜。 　　 认识缘宝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就是那样的人，自己喜欢的决不让别人得到。就算米苏是她的好朋友。 　　 我喜欢米苏也是因为此，从不与别人争抢什么，随遇而安，单纯善良，让人真的想捧在手心呵护。我想，苏日也是这样想的吧，从小，我们兄妹都是心有灵犀的。尽管平日里经常打闹。 　　 缘宝到底是表白了。她给苏日织了一条围巾，灰白色的。在情人节那天送给他。 　　 别看苏日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却从不懂得怎样拒绝别人，缘宝的大胆，反倒让他窘迫。 　　 我知道你会喜欢的。她瞪了一双无辜的眼睛看他，眼神里有迷离。她惯用这样的眼神，仿佛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他们在花池的后面，米苏从前面经过的时候，苏日正好看见。建筑系的那个男生，倒退着走在米苏前面，两手抄在口袋里，说着什么。把米苏逗得哈哈大笑。 　　 苏日接了缘宝的礼物大步流星的走掉。 　　 缘宝对苏日很好。好到无可挑剔。 　　 可为什么那个人不是米苏呢？ 　　 喂，苏日，那个男生是要追米苏了，但是，你不是这么容易就放弃吧。我知道你喜欢她了了。喜欢就去追啊，可别让我看不起你哟。 　　可是，可是......我已经答应跟缘宝交往了。 　　 你个大笨蛋，怎么那么容易就跟她在一起了。尽管和缘宝也算是经常在一起，但是，总感觉不像朋友，从心底里不喜欢她那样的心计，想要的，总会费尽心机的得到。所以，我更希望苏日跟米苏在一起。 　　 暑假的时候在家里，苏日这家伙总是魂不守舍的。 　　 那天吃过饭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哦原来是打电话，用得着这么神秘吗？ 　　 喂，米苏，是我，缘宝还好吗？ 这个笨蛋，竟然说这样的傻话。 　　哦，不是，我......那个，缘宝的电话关机了。我联系不到。我猜也猜得到米苏会在那边奚落他些什么，怎么总拣这些最白痴的话说啊。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 　　 接连的几天他都一直在打电话，神秘兮兮的 　　柒 米苏 　　 我喜欢苏日。 　　 这句话我谁都没说过。苏月也没有。 　　 因为我知道缘宝喜欢他。第一次在自修室见到他，缘宝的眼里闪着光。她对谁都没这样过。 　　 米苏，我爱上他了，我一定是爱上他了。后来缘宝红着脸告诉我。羞怯的表情，完全是一个沉浸到爱里面的傻乎乎的女孩子。 　　初见，只感觉他是个干净个男孩，穿了白色调，前面是天蓝色小立领的夹克。头发微黄，蓬松着，眉毛很浓，不笑的时候透着邪气，笑的时候揉进些温暖。有种玩世不恭的味道。 　　 有谁不喜欢缘宝那，她是这样漂亮的一个女孩。我相信苏日也不会是一个例外。 　　 后来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慢慢的就熟起来。他总是逗我，常常弄的我不知所措。缘宝乖乖的，一副淑女的样子。我明白的，男孩子就喜欢文静的女子。 　　 看书的时候我总喜欢转笔，一枝黄色的圆珠笔被我转的团团的。一不小心掉到地上，我弯腰去捡。正好碰到他的头。给你的笔，他抬眼看着我，将笔举着，看着我。我也看着他。眉向上挑着，仿佛在告诉我什么话。跟平时他完全不同。 　　 哦，谢谢。我赶紧的接过来，趴在桌子上，低头，掩不住砰砰的心跳。 　　 他没有回答我。愣愣的发了一会呆，就出去了。 　　 情人节那天，缘宝兴冲冲的拿着那条她织了很久的灰白色围巾去表白。我替她高兴，心里却是隐隐的失落。 　　 苏月也忙着约会去了。正好延柯来找我，我也就出去了。我跟他说过，我们只能做最好的朋友。 　　 暑假的时候。 　　 苏日莫名其妙的每天都打来电话，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他和缘宝已经在交往了。 　　 可是我并不反感，相反却有种冒险的刺激感。我们依旧是每天在电话里斗嘴。像苏月说的，我们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可是，关于缘宝，我们谁都没有再提及。 　　 都是心有愧疚的。我不想伤害缘宝。马上就要开学了，我们还是这样在一起吗。我一定要避开他们，以后也不再接他的电话了。 　　 心里有难过，却不觉得。 　　 开学了，缘宝跟我说着她暑假的趣闻，当然，最多的还是对苏日的想念。我不多言。心里怯怯的。 　　 晚上苏日又打电话。 　　 米苏，你出来，你出来让我见见你好吗？听上去像是喝醉了。 　　 缘宝在我旁边，我悄悄的走到门口。 　　 我不会见你的。我捂着电话小声但坚定的说。 　　 米苏，我真的很想见你。我会和缘宝说清楚的。你什么都不用管，有我来承担，好吗。 　　 好了，就这样吧。我听了他醉意里的难过，决绝的挂掉电话，我不能让这个男人横亘在我和缘宝之间，不能。瞒着缘宝的联系已经是个错误了，我不能放任我们错下去。 　　 以后的日子，我对他避而不见。 　　 他和缘宝依旧在一起。 　　 缘宝对他很依赖。 　　 毕业的时候，我拉了大包的行李出来，谁都没让送，像是个被发放的囚犯。满心里都是秋风的萧疏。 　　 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里。行李放在长的木凳上，自己却坐在地上，蜷缩着双腿，笼到胸口抱着，将头低进去。 　　 其实，我没有和延柯交往的，我只是让苏日死心，只是要做给他和缘宝看。我很幸福。可是，缘宝是怎样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又怎会不知道。 　　走了吗？ 　　你在哪儿？ 　　到底在哪儿？ 　　手机短信的声音紧凑的响起来。像是一声紧似一声的呼喊。名字是他的，苏日。 　　我想见你。 　　米苏，别那么狠心。 　　我看到你了，我一直站在三楼看着你，走出去。 　　我突然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 　　让他们都见鬼去吧，米苏，我要见你。苏日的名字一遍遍的闪着光亮起。 　　焦躁的大厅里，荡然回响着我的哭声，笼罩着别人的惊奇。 　　我突然也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我在车站，你来吧，我要见你。 　　错过了22点的火车，在空荡里流连。00点。依旧是空无一人。我坐第二天一早的火车走了。辗转了一圈，还是回到了我长大的这个地方，只有这里，可以温暖我。 　　我对他绝望，也讨厌自己这样狼狈不堪的卑微。 　　后来...... 　　米苏，短信是我发的。手机在我这里。 　　我只是想确信你到底和他是怎样的。 　　别怪我，我爱他，他是我的。 　　你这样，你觉得对的起我吗？ 　　不要再跟他联系了。 　　那次他喝醉酒之后，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不要再妄想了。 　　但愿我，从来都不曾认识你。 　　苏日，缘宝，苏月，从此都不在提及。 　　 　　捌 苏日 　　米苏，只有我知道你去了哪里。 　　我知道我们已经不可能再走在一起。 　　我只能悄悄的看着你。 　　凝眸的你，低眉的你，含笑的你，隔着车窗看去，你还都是那个米苏。我深爱爱的米苏。只愿你好，我们此生无缘。 　　拾 苏月 　　更新了我的说说：我们，都挺好的...... 　　 　　 　　后记：是啊，挺好的，我们都在没有彼此的地方过着互不干涉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