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花开 “风铃，你的信！”生活委员几乎每天要这样叫风铃的名字。她的信真多。“来了！”同学总可以听见风铃陶醉的声音。 在这所省城的大学，风铃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听见信封被自己剪开的声音，然后小心翼翼的把信拿出来，再像剥糖纸那样一层一层将信展开，她的目光就极温柔，极曼妙的一行一行阅读那些信里的文字。读信的时候，她是最美的。神情专注，细细品味，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只有这些像溪水一样流动的文字，感动着她的心。或者在读的时候，她已经在默默的酝酿她的回信。 没有人可以了解她这份快乐，因为那完全是内化的。但室友们见她那样的陶醉，幸福，也就任她去了。 其实那些信，都不是远山来的。是高中的同学。那些才子佳人，通过这些来往的文字，延续着大家文科班的精神。 “北方的冬天来得真早，才11月中旬而已，树叶已经渐次飘落，估摸着，第一场雪或许就要来了。腊梅花就要登场。我虽不喜穿得厚厚的过冬，但到底还是期待着。”这是蕴翔。 其实另一个男孩，抛来了更美的橄榄枝。他就读北理工。是一个极为难得的奇才。因为无论工科，还是文字，他都那么拔尖儿。他参加北京的大学生科技比赛，得了头奎！而在他理性的大智慧下，他的文字，且又那么优雅和深沉。 为了风铃，有一次，他在教室熄灯之后，仍在那里呆了整整一夜。他点上蜡烛，四周一片静寂。他开始给风铃写信。是一篇叫《我心中住一人》的文章。“我心中住着你，你在这里享有绝对的权力！”全世界没有比这更为动听的语言，没有比这更深更美的爱情。整整一夜的黑，和清冷，他期待着风铃的回应。“我要承认，我爱上了你！” 风铃的心好痛，为那个男孩。他是真的，或者也可说是唯一可以和自己一同品味生命的人。他的爱且那么贵重，那么真诚。实在不忍伤他的心呢！但是，“我不能答应他。”风铃将全部的身体，贴靠在椅背上，轻轻的也紧紧的闭上潮湿的眼睛。“上天，宽恕我，别让他受伤！”风铃默默的告祷。 之前一直没有得到远山的信。元旦节快要到的时候，收到了他的贺卡。里面有一封简短的信。“告诉我，哪天放假，我到车站接你！”这封信，让风铃快乐的像要疯！一脸的灿烂是开学以来最为真切的，迷人的！ 金江车站。出站口。人流如潮。风铃背上背着一个肩包，手上还拎了一个长长的枕头包，里面照例放了好多书，专业的，文学的，她无论走哪里，都会这样收拾自己的行李，但其实，经常一动不动的又带回去。因为兴奋，火车上一夜没睡。但毕竟是青春时节呀，此时她仍然精神十足的在四处搜寻，那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影子。 “风铃！风铃！”听到那久违的声音的时候，远山已经迈到她的面前，脸色略有些潮红，然后赶紧从风铃的手里接过枕头包。“哇，这么重，你怎么拎得起？”“你等久了吧？”“不过火车没有晚点，我怕误事，提前两个小时到的。” 望着远山被风吹过的眸子，那一丝疲惫让风铃有些心疼。“走，上车！”这还是，生平第一次单独和远山走在一起。可是，两人都觉得，没有一点陌生、尴尬。 “你过得好吗？怎么到期末了才给我写信？”风铃质问。“我一直要写，我却一直害怕。”“怕什么？”“怕你笑话我啊！”“嗯嗯，我笑话你！我笑话死你！”“哈哈哈哈”。二人说不出的开心。 “坐了一夜的火车，很累了吧。回家好好休息。晚上我们可以见面吗？我来接你。” “好。大约七点，你到我家门前等我吧。” 攀枝花的冬天，说有多叫人向往，就有多叫人向往。每天都是蓝天白云，从不天阴。阳光从不吝啬它的光和热，中午可以达到25°C。夜晚稍凉，但也大可不必厚毛衣厚棉服什么的。 一下子卸去那些厚装备，风铃轻盈得就像一只燕子。实在是好喜欢这样的感觉。晚饭之前洗了个澡，然后只穿了一件金黄色长袖棉T恤，外罩一件纯白色风衣，腰带在背后后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一条浅蓝牛仔裤，一双矮跟小皮鞋，走起来嗑嗑的，却很好听。 如果有约定时间，风铃一定是准时的，她也不喜欢提前，就像高中时代一直踩着铃声进教室，已经被同学当做了活闹钟。 七点，风铃拉开自家的院门，就看见远山早已玉树临风的站在了那里。浅蓝衬衫，灰色羊毛背心，条纹的V形领干净又雅致，米白的休闲裤。远山静静的望了风铃一阵，眼睛里有说不出的柔情。“走吧。”“去哪儿？”“草坪啊！”“好。”二人一直说笑，走到草坪的时候，天色也渐渐的变黑，冬季夜晚的风总是刮个不停。但那一晚，风是柔和的，天上有成群的星子。夜将白日的尘埃都归了隐蔽的地方，此时空气清新，虫鸣阵阵。沿着跑道散了三圈步后，远山再也不由着风铃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他动作轻柔而又有力的抓住风铃的手，带着她跑起来，“走，我们草坪里坐坐。”一股温暖的电流又击中了风铃，让她想起那年参加竞赛的事。 因为一直兴奋的跑着，到草坪中央的时候，远山不自觉的就跌了下去，没有松开的手让风铃顺势的倒在了他的身上。世界瞬时间好像静止了。四目相望，充满爱，也充满了哀伤。“风铃”，说着远山把风铃侧卧着放在草上，右手轻轻的揽着风铃的细腰，眼神柔柔的，“风铃，你终于来到我的身边了。我等了整整十年。风铃……”“我何尝不是。”星子们依然在天幕上执勤，树在轻轻的摇，路灯依稀的照着四围的跑道。 青春的身体，充满馨香的气息，又具有磁性，远山伸出另一只手，将风铃环住，又抬手把风铃的头拉向自己的肩头，风铃被他的温柔打动，也伸出双手，两人终于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天上的星子在眨着眼睛。远山探着风铃长长的睫毛，开始在她的脸上来回的吻，吻到耳边的时候，温热的气息扑进了耳道， 风铃的心都要醉了，她感觉远山的舌，含着蜜，含着乳，含着温，把一个男人最深最深的爱情倾注了进去。风铃的嘴唇找到它，两人深深的交吻。不知持续了多久。最后，二人平躺下，彼此拉着手，一个喊“风铃”，一个喊“远山”，几乎同时。风铃说：“我好幸福！”“我也是。” 天上不知何时月亮也升了空，弯弯的挂着，投下清辉，仿佛看着这满心幸福的一对，在微微的颔首。 后来风铃回忆起那一刻，内心仍然深深的悸动。那时那刻的她，充满青春的朝气，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巅峰时刻。她血液里奔涌着无限的热情，总是要向前进的。但经过了岁月，风铃想，如果那一刻，他们在碧绿的草坪上深情相拥的那一刻，就是真正的世界末日，或许是最好！因为那一刻，是用爱播种又辛苦耕耘了整整十年才等来的丰收时刻。这人世，不是每一份爱情都有这样漫长的累积和等待。那爱，已经被流而往赴的日夜融进了彼此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