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老家的房子是和另外两户人家连着的，还小的时候有一户只有一个老太太，她看似正常，只是总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有时候自己在屋子里又说又笑地自言自语，作为小孩的我们总是很害怕，经过她的门前，尤其是她坐在门口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地加快脚步。 我们叫那位老太太为“姑婆”，大概是外公的妹妹的辈分，也许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关系。外婆曾讲诉过她的故事：她家本是读书人家，似乎是“姑婆”爱上了她的老师，老师还送过她一只钢笔作为信物。可是不知怎么，老师移情别恋娶了他人，于是“姑婆”精神受了刺激，渐渐言语不能自持，家人都陆续搬走，房子只剩小小的一间土坯屋，“姑婆”留在了那间小屋子里，她也就变成了我们口里的“疯子”。 老太太大概也不太会煮东西，通常饭点儿前后都会闻到从她屋子里飘出的奇怪味道，有时是放置过久的腊肉烹调出来的臭臭的味道，有时是燃烧塑料的味道，通常还伴随着屋顶上阵阵的黑烟。她总是坐在堆满垃圾的门口，端着搪瓷碗，吃着碗中的饭就自言自语起来，有时还伴随着突然的笑声，大概是在复原往日场景的对话。 老太太的土坯屋外墙上总有大大小小的圆洞，那里边住着蜜蜂们。春天的时候它们到处去采蜜，小孩子总是怕被蜜蜂蜇，可是还会用棕色的废弃药瓶堵在洞口，蜜蜂要是出来就得进去瓶子里了。这样的日子总是伴随着金黄的菜花、蓝色透明的天空，以及午后斜斜的日光。 老太太的生活来源除了亲戚的接济就靠自己拾垃圾卖废品。她总是背着背篓，拿着塑料袋一个人出门，通常是在上午时分。中午或者下午老太太回到屋子里开始做饭，吃完饭就开始拾掇自己的“战利品”。垃圾堆总是有好东西，塑料袋、硬纸壳、旧家具、装饰品，还有医院、学校丢弃的东西。垃圾捡回来的第一要务是晾晒，然后是分类，有用的就垒起来，没用的就烧掉，于是乎空气里常常会有塑料燃烧的味道，天空偶尔还会下小黑点，落在晾晒的衣被上让人担忧。 老太太的生活总是落寞的，除了为生计的忙碌之外就是一边笑着自己给自己讲过去的事情，有时候是角色扮演，有时候是评论家，有时候是伤心的女主角。 有一天政府将老太太的小房子拆掉了，老太太去了养老院。她在那里很寂寞，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晒太阳，还有什么可以做呢？尤其是一名精神病患者。不久老太太就去世了，妈妈还去为她料理了后世，“姑婆”的人生终于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