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姓刘,叫刘耕。
尽管有一耳朵听力不好,但刘耕还是做了公社总机的话务员,负责接转电话。
这,没办法。爸爸是局的老职工,可以顶替啊。有这政策。
刘耕顶替那年是18岁。顶替怎么了?耳朵不好又怎么了?上岗4年来,刘耕凭着认真的工作态度,踏实的工作作风,工作上愣没出现顶点差错,连续两年还被评上先进,又得证书,又是日记本。
接转电话工作很重要,也容易走人。公社大院和刘耕同岁的孙祥就老麻烦刘耕。虽然同岁,但,孙祥处女朋友早。孙祥在公社里开车,其实,孙祥也是顶替上来的,不过,学的是开车。二十二该搞对象了,孙祥谈的对象是县塑料厂的,俩大辫子,不常来,但电话勤,这,就把刘耕和孙祥连一块了。每次来电话,刘耕都是一点不耽误地把孙祥喊来,现场接,刘耕躲开;或刘耕给转到别屋去,叫他们多谈会。
这样时间长了,孙祥就觉得过意不去,总想请刘耕吃顿饭。连着说过三遍,都叫刘耕给推了。
这天,是周六,大头们一般都骑车子回家去了,也正赶上刘耕值班,孙祥就突然提着“四大硬”和一瓶方瓶御河春就进来了。
这“四大硬" 是:花生米、兰花豆,华生肠子、猪头肉。方瓶御河春是正是畅销的大众酒。
喝酒?一个月也赶不上一回啊! 尽管刘耕看了心里高兴,但,刘耕还是觉得不妥,说道:你这不瞎扯吗?岗上怎能喝酒?孙祥说:没事。该走的全走了,大院大概也就咱俩了。刘耕说:那也不合适!孙祥说:切!这不才把菜酒拿这来了吗。我陪着你一块值班,一个凳子就解决问题。
刘耕一看,要再推辞就不好了,所以赶紧用俩凳子上支撑着一个平时写通知的小黑板,又拿来四个碗,俩杯子,两双筷子,一瓶酒倒开,喝了起来。
二
刘耕的爸爸叫刘农。
自从儿子顶替了自己,刘农就在家里闲着了。刘农最关心的,还是刘耕的工作。他打心里感激党的政策好,叫刘耕接了自己的班,他从心里 感谢单位照顾,叫他以病退的名义提前办手续,叫刘耕赶紧上班,不然政策一变就不好办了。刘农心里明白,刘耕不适合干话务员这对听力要求高的工作,但他也没办法,毕竟还有一只耳朵听力还是正常的吗 。自己是话务员,这样顺理成章啊。要不就得学开车,那更特殊,听力不好,有危险。为此,他瞒着领导了,没提刘耕听力这事。所以,刘耕上班那第一天,刘农嘱咐了又嘱咐,一定一定,千千万万把工作干好,叫大人放心。
4年过去了,刘耕不但没出问题,还受到表扬,刘农特别高兴。不过,刘农对刘耕的耳朵的忧虑,并没有因为刘耕工作上过得去而减弱,反而因刘耕越来越接近说媳妇的年龄,日益剧增起来。刘耕这就要说媳妇,工作没问题,非农业,挣工资。但,人家在乎孩子听力怎办,那可不能瞒啊。一定得把他耳朵治好,但去过好多医院了,也吃过好多药,就是没效果。
这天,村里来了一个要饭的,说是要饭的,但是手里拿个呱嗒板,来到刘农家。要饭的进门就唱:这二年俺没来,你老人家大发财;你发财,俺沾光;你吃饺子,俺喝汤;大囤满,小囤流,有吃有喝不犯愁,俺跟大爷要个大窝头;要窝头,你没有,求求大爷回回手;你不给,俺不气,最好你给人民币,一毛钱,不嫌少,攒着买件大棉袄。
刘农出门来,看着要饭的。其年龄和自己差不离。除其数一口流利的顺口溜外,令他不解的是,要饭的左边耳朵上挂一块磁铁,嘴里还含着一个长长的锥梃子,他时不时还要拨一下,令其发出颤音。刘农将五毛钱给他,随口问道:你耳朵挂磁铁是什么意思?要饭的也不隐瞒,就将其中原委一一道来。刘农听罢,兴奋的不能自已。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似乎见到救星,赶紧把要饭人请到屋里。要饭人也没推辞,进屋后,先是用眼将屋里的摆什迅速扫了一遍 。刘农家不穷,炕上是玻璃上绘画的炕衾,地下一角一个大立柜,中间是连四橱。要饭人问刘农:嫂子不在家吗?话刚落地,刘耕妈就进来了。啊,要饭人主动说:一看嫂子就是快性人。见是生人,又是男人,刘耕妈给斟上一碗水就出来了,留下两个老爷们在里面说话。
三
刘耕和孙祥在公社总机喝着酒。
也确如孙祥所言,周六的公社大院静悄悄的,喝了将近半瓶酒,期间没来一个电话,没来一个人打扰。这时孙祥的酒兴渐上,刘耕可不行,她的心思还在接转电话上呢。在他们喝第二杯时,电话来了。刘耕起身迅速接过电话。原来是孙祥的女朋友。他马上把话机给了孙祥,然后,自己到室外别的屋里去了。直等了足有半个小时,孙祥才把他叫到所谓酒桌上。
刘耕把瓶中酒全倒出来,二人匀开。说道:咱快点。分五口干掉。孙祥说:咋了?有事啊?刘耕说:赶情你缠绵完了,我还在值班呢。刘耕说:得,和你比不起。说完,端起酒杯唰下干掉一半。孙祥不无埋怨地端起酒杯也跟着干了一半,说道:工作真积极啊。
这时,电话又响了,孙祥抢在刘耕前接了电话。就听:谁呀?说话!谁,谁呀?音量小。对方正是刘耕的爸爸刘农。但,孙祥哪听过,两句问不出来,再加上喝点酒,就有点不耐烦了:再不说我就放啦!对方说:连我都听不出来啦,我是你爸爸!好家伙,孙祥是在公社里给书记开车的,哪吃的这样亏。马上就回敬一句:我还是你爸爸呢!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刘耕这时似乎也有酒了,附合着孙祥说道:就是,来不来还充大辈。但又一咂滋味,不对,兴许就是我爸爸。他潜意识中感到今天他爸今天要打电话来。想到这里,他有点害怕。果真如此,那刚才孙祥就是捅娄子了。回头一顿训是少不了的 。
过了一会,电话又打过来了。刘耕赶紧自己接,一听,正是自己的父亲刘农。刘农劈头就问:刚才接电话的是谁啊?刘耕解释道:刚才我去方便了,是孙祥替他值了一会。刘农知道孙祥是孩子刘耕的好友,复述了一遍刚才的过程后,只是怪孙祥说话太冲外,没有深究,最后告诉他明天歇班一定回来,有件事情要说。刘耕应下,放下电话,马上端起酒杯对孙祥说:我喝一半,你干了,你刚才沾我光了。孙祥嬉笑着:对不起,我喝,我喝。
四
刘耕坐在父亲刘农的对面。母亲在当院里喂鸡。
父亲道:最近耳朵怎样?刘耕不耐烦了:爸,你还会说别的事吧?我跟你说过。别操心了,只要不耽误事就得了。一个耳朵怎么了?不有那么一句话么?一个耳朵罐子轮了。再者,不好听的,这耳听那耳朵冒,不更省心么。刘农说:唉!傻孩子,你也老大不小了 ,看人家孙祥都谈对象了,你也不急。刘耕说:这着急吗。早晚有一个得了呗。你是担心我因耳朵说不上媳妇来?真是的,我还不信了。
刘农从口袋里掏出要饭人留给的一张邹邹巴巴的纸片。刘耕接过来,嘴里不无疑问地说:什么呀?刘农说:看看就明白了。
刘耕展开纸片,就见上面写道:根治耳聋偏方 口含铁钉,耳挂磁铁,听其声,每日六次,10天愈。
刘耕问:在哪弄的?刘农说:弄的?那天我碰到贵人了。也就你上这样的当。刘耕说着,把纸片扔在一边。
刘耕妈走进来,站在父子之间,说道:我说是骗人的吧,你爸还当真了。刘农辩解道:人要饭的怎知道咱家有这情况?人家戴着,是我主动问的。刘耕妈说:这叫做差(cai).。是假象,是圈套,要不,你相信吗。骗就骗你这类没脑子的。刘农不高兴地说:一边呆着去。老娘们家知道吗!刘耕妈回敬道:你知道,你知道!看你儿相信不?刘耕说:我当然不相信了。啊,我在公社总机,天天耳朵上挂块磁铁,嘴里叼着铁钉子,这下好,我不但一耳背,还神神经经的,什么样子?说媳妇?说个屁媳妇!
母亲一把拉住刘耕的手:走,咱娘俩给鸡磨饲料去。叫他自己在这粘吧。
刘农自己呆在屋里,一脸的无奈。心想,也是,如果能治,这方也欠妥,这岂不把孩子的短处给弄明了吗?
五
刘耕穿的上下都是新的,一看就是见面的架势。 孙祥来到刘耕这里,笑嘻嘻地说:人家来了,你快去见见吧!刘耕在抽屉不知拿了什么?迅速装进口袋里走了。
在孙祥的单人宿舍里,一个扎大甩子的姑娘和孙祥的对象在说说笑笑等着刘耕的到来。见孙祥领着刘耕来了,很礼貌地站了起来。互相介绍后,孙祥和女朋友告退,单留下刘耕和大甩子姑娘。
大甩子姑娘叫王艳,长得不错:一米六的个,鸭蛋脸,杏核眼,通鼻梁,扎鼻头,小耳朵,皮肤不是很白,但很细腻,下巴和两腮稍微有几个青春痘,也不是很显眼,不至于影响美观。白的是她的双手,明显比脸白,十指尖尖,不是完全的美女,但相得住。
刘耕看了就是满心的喜欢,只是觉得自己不大配,担心自己的耳朵是以后的隐患……
王艳撩了一眼刘耕,见刘耕:一米七一二的个,国字脸,浓眉大眼,白净,帅气,突出的是两排洁白整齐的的牙齿是那样的好看,一身全新的蓝色中山服,合体又“版生”。
王艳觉得还行,是较中意的意中人。
二人落座后像是一见如故似的,相互问询者对方的基本情况。期间刘耕隐约觉得王艳好像对他知道的多,个人的、家庭的多少都提前了解了。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第一次见面没必要黏糊了,王艳先起身:我还有点别的事,得走了。刘耕说:那就再见。随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精致里面嵌进七星瓢虫的的琥珀钥匙链:不好意思,一个小礼品,愿你喜欢。原来是早有准备。谢谢。王艳接过,也立即拉开随身背包:哎呀,差点忘了,我也给你买个小礼品,回去打开看吧。刘耕接过来,是纸盒包装,沉沉的,像是金属性的东西。
六
愉快地送走王艳,刘耕沉醉在第一次约会那甜蜜的幸福之中。人不但那么漂亮,还留下礼物。
孙祥和他的女朋友也不知躲哪去了。刘耕拿着王艳留给他的情物,高兴地回到公社总机,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呈现在他面前的竟是一块“u“型磁铁.。刘耕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整个人一下子坠入五里雾中。呆了好大一会,他才开始整理思绪。王艳是么意思呢?是巧合?还是故意揭我的短处?我爸爸刚跟我说完磁铁的事,今天就在这碰上了?感觉分手互送礼品时,挺好的,完全是善意的。那,这份特殊的礼品又是什么意思呢?他百思不得其解。就在这时,孙祥赶来了。面对孙祥,刘耕一脸的茫然。
孙祥说:别的先别说,这个人你相中了吧?刘耕说:当然配的上咱了,我担心人家不同意呢。孙祥说:只要你同意就行了。你,是人家早相中的了。孙祥接着说:我实话告诉你吧,她爸爸事先扮成要饭的去过你家,去“扫听”你家庭了。实际上她爸爸是老中医,且有好多民间秘方。你个人的特殊情况,人家早知道,而且知道是后天的,能用物理疗法治愈,起码能改善。
刘耕说:那,岂不委屈人家。
孙祥说:不会。我再实话告诉你吧。人家不好面说,王艳的个人情况也和你一样,你是左耳,她是右耳,但她是先天的,已无治愈的希望。
刘耕听着,睁大着,他那一双特有的浓眉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