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定是初一或者十五,我是很少关心农历的,看见母亲没有去晨练而且穿戴整齐,我便知,今天是她拜菩萨的日子。
菩萨是一块雕琢细致白皙的仿汉白玉,好像有二十多年了,是求老爸办事的当事人――当时跟很家里亲的,现在都不来往的哥哥送的。它被供在儿子睡觉屋子的窗台上,被母亲三天一擦,五天一洗,连洗菩萨的红布都是妈保存下来的我结婚时用的红盖头……
我赶紧把儿子从床上叫起来,大概收拾了一下他的床,但是我做得永远达不到母亲的标准,顽皮的儿子总是把这间屋子整得跟个狗窝一样,母亲会不厌其烦地跟着他屁股后面拾掇!然后摆上父亲大早上出门买来的最漂亮的水果,放水果的果盘都是母亲头天晚上洗好晾干了的。再供上她亲手叠的硕大的金元宝,点上香,三叩九拜,嘴里还念叨什么吧……
也许你会认为母亲肯定是农村里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太太,其实,她退休前是一个正规县医院的一名麻醉科主治医师!
母亲的家乡在离我们县城一千多里的首都附近的香县河,她面容清秀,从小学习用功,初中毕业就考上了天津的卫生学校,由于学习努力本来分配到了省会的大医院当护士,可是因为文化大革命在学校里当了“保皇派”,被迫害到了我们这个穷县城里来。
当时整个县医院也没几个初中毕业生,像妈这样像样的中专生就更是稀罕了,护士没干几天,院长就派她去大医院进修学眼科医生了。她依然很努力,甚至在县医院里都开展起来白内障的摘除手术了,后来他又进修麻醉科,然后一直干麻醉到退休。她医术精湛,刚刚毕业的好多大学生都做她的徒弟,甚至她成了我们县城里首屈一指的麻醉师,为人善良,她走在大街上,很多她记不起来病人跟她打招呼,握着她的手热泪盈眶得感谢她……
可能就是因为善良,聪明而帅气的父亲跟母亲相识相恋并结婚了,他是个年轻军官,表姐们说他像电影明星,尽管父亲对母亲百般宠爱,但是仍然不能缓解母亲随着年龄增长而一天天浓重的思乡之情,姥姥去世,姥爷去世,大姨去世,二姨去世……偶尔,会看见母亲独自在卧室里偷偷落泪,毕竟一千里,来回很不方便,回家办完葬礼回来,她更加思念家乡。
直到有一天,有个所谓的哥哥来到家里,他打官司找到了当时在法院工作的父亲,送给妈妈这个不值几个钱的菩萨,然后母亲就如获至宝,每当初一十五就供着它。我和父亲都是无神论者,对封建迷信都嗤之以鼻,但母亲供奉菩萨时,我们却从来不敢造次,它是母亲的一份寄托,一份思念,它缓解了母亲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