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的一个星期六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梦,妈妈对抱在怀里的我说:“乖儿子,这是妹妹,以后要好好照顾她呀。”我看着她那一张奶油白的、胖嘟嘟的脸,还有那笑得傻兮兮的表情就觉得不顺眼,上去一把扯住她的羊角辫,妈和梦阿姨都吓了一跳,梦“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甚是得意,没想到妈妈大发脾气,打得我屁股大开花。那是妈第一次打我。
从那个时候起,我立誓要把梦当作这辈子的欺负对象,与此同时,梦也把我当作头上长角的恶魔。
十三年前的一个星期日
噩耗传来,爸的亲密战友,妈最要好的同学的丈夫,也就是梦的爸爸——梦叔叔在一场军事演习中意外牺牲。还不懂事的梦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跟着梦阿姨哭,泪流成河。自认比梦大三个月的我已过分早熟,明白了死的含义,于是穿梭于大人们中间,看着他们忙这忙那,于是就在她的洋娃娃头上放一只毛毛虫,让她的叫声比哭声还大,以表示我的关心。结果被妈抓到了。
所幸的是这次妈妈因为太忙没来得及打我,不幸的是妈妈让我带那个爱哭的小鬼出去玩,省得她碍事。
甩一下袖子,用我的衣服使劲抹去梦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我把她带去玩秋千,一直到天空有了星星,突然梦冲着一颗急速下划的流星问我:“那是爸爸吗?”我凶她:“胡说什么呀!”
后来我们回家,梦几次在路上睡着了,幸好我还记得回家的路。那晚妈吓得不得了,以为我们丢了,看到我和梦,她扑过来抱住我们哭了。
怎么都哭了,我就不哭。
十年前的一个星期一
梦叔叔去世后,梦阿姨梦搬到了我家的隔壁,爸说要照顾她们母女,妈要我对梦就像对亲妹妹一样,要好好保护她。
我们一起上了小学,学校的男孩子都知道我有一个小跟屁虫。他们笑话我,我就欺负她。
可她不像小时候那么爱哭了,还会找一帮叽叽喳喳的小女生来围攻我,一点也不好不好玩 。哼,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回家?唉,回家更没戏了。爸妈对梦比对我这个亲儿子还亲,有什么好吃的都给她。爸上次出差回来给她买了条新裙子,可我想要一双新球鞋,要了一个月都没给买。不过那条新裙子染了墨汁,就不好看了。别误会,不是我弄的,是小胖不小心洒上去的,我只不过是在后面推了小胖一下而已。 四年前的一个星期二
今天班长竞选,我以两票之差落选。而梦以两票优势中选。哼,不就是次次考试第一嘛,有什么了不起。我竞赛一等奖也不是白拿的。
看着她代表新班干部,那张奶油白的小脸上一张小嘴张张合合的,把我气得直胃抽筋。我在心里想开了;l会儿把她的自行车放了,让她走着回家!不行,如果没一起回家爸爸一定骂我没照顾她;如果一起回家,那不是要让我骑车带她?更没劲,到头来累的还是我。 下课了,我终于忍不住拔了她的气门芯,就算看看她沮丧的表情也好啊!放学了,我们还没走到车棚,就被邻班一个男生拦住,当然挡的目标是她而不是我。
“听说你今天当选班长,恭喜!恭喜!”邻班男生满脸诌媚。
“梦,走还是不走?”我不耐烦地喊。故意找来气我的,是不。
“梦,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我喜欢你,真的,你就是我心里唯一的梦!”邻班男生不依不饶的。
“还有完没完?什么心里的梦,恶心,听了就想吐!”我忍不住冲向前去指着他大骂。 “你是她什么人?她的事不用你管!”邻班男生居然想把我拨开。
敢惹我?打掉你的门牙再说。我一拳出去:“我是她哥哥!”
一阵混乱之后,我骑车带着梦回家。梦坐在后座,双手环在了我的腰上:“我才不是你妹妹呢!”我粗鲁地一把掰开她的手,不认我这个哥抱我腰干吗?
梦索性跳下车来,气鼓鼓地自己往前走。不坐就不坐,我还乐得轻松呢!我骑着车慢慢地跟在她后面。
两年前的一个星期三
今天是我的生日,一出门梦就塞给我一个装幸运星的瓶子。我看了一眼,说:“折得真难看!”梦脸色一变,又想把瓶子抢回去。我忙抱紧:“难看也要。”梦的脸上这才有了笑意。敢不要吗?她要是向我妈告状,她非训我不可。 放学后,来到车棚,不知哪个兔崽子居然敢在我生日拔我的气门芯。我恶狠狠地*着腰东张西望。骑我的车,你带我吧。梦把她的车推到我面前。
路上我一声不吭,梦却说:“听说今晚有流星,你带我去看吧。”
我说:“你经神啊,回去太晚爸妈一定会骂我的。”梦却坚持,还泪眼汪汪地看着我。又哭!去就去呗。可是流星雨迟迟不来,我在一旁叽叽歪歪埋怨。
回去时,梦又环着我的腰。这次我没有像以往那样粗暴地掰开她的手。“抱紧了!”我两脚加快速度,直向前冲。
其实这种感觉也蛮幸福的嘛。
一年前的星期四
我正在篮球场上打篮球,队友骂了我好几次,不知为什么,今天我的心老是慌慌的,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忽然梦的好友哭着跑过来:“梦被车撞了!”我没命似地奔去,只见梦躺在血泊中。我惊呆了,不知所措。我一把抱住她奔向医院。这时我才发现她长大了,身体软软的。她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有些沉,可我还是跑得飞快。
躺在床上的梦,苍白的脸,大大的眼睛紧闭着。医生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后来我每天都去医院,希望梦在我来的时候睁开眼睛。我找来F4的《流星雨》。
八个月前的一天
梦终于醒了,而且特别精神。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看流星雨。”我翻遍了各个天文网站搜集关于流星雨的资料。
看着看着,梦说:“知道我为什么想要看流星雨吗?”我摇了摇头。
“因为曾经有两个人陪我去看过,一个是我爸,一个是你,虽然那时你很不耐烦,但还是去了。我爸离我而去,而我将离你而去”。我突然觉得很害怕,“流星的美在于它消失得早,只留下想留下的痕迹。”梦没理会我的话,继续说着,人却开始变得迷糊起来。
我把F4的《流星雨》放得很大声,然后把梦拥在怀里,中着F4一起唱:“陪我去看流星雨,落在这个地球上,让你的泪落在我肩膀……”,不知是星期几的一天,梦在凌晨飘走了,医生说这是回光返照。她又等了一夜,可异没有流星雨,在她合眼的那一瞬间我吻了她的额头,她笑着闭上眼睛。我的泪滴在她的唇角。
维阿姨哭了,妈也哭了,爸面朝着墙,我说过我不哭。
新闻报道说今晚有流星雨。我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等着。耳边是梦的声音:“以后别跟人家打架,也别放我自行车的气,打累了又要骑车带我多累呀。不过你知道吗?上次你的车子的气门芯是我拔的,因为我想让你带我去看流星雨……”我听见她的笑声。
我终于哭了,当空中划过第一道流星时,我问:“梦,那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