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此生不再相见。”我淡漠地说。“好。”他哽咽。不是谁曾负心也不是谁更绝情,只是我比他清醒,或者爱得真便自卑自尊。十多年后,我遇到他。我还以为江南塞北隔着人海茫茫,还有世事忙乱,有的人一别就是永远。四月,江淮的杨柳正轻柔,如烟如雾,再隔两三天就老了,不值得一看。转身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他低头跟牵着的小男孩儿说话,一抬头,我来不及避开。我笑了,工作这些年我已经练就出一种真诚客套的微笑,对朋友,对敌手
我再次回忆父母在海安县人民医院的遭遇,不,不是回忆,是那样的场景再次打断我故做的麻木,我想把那样的场景保存在心底的某个永不会忘记但难以触及的地方,因为想到那样的场景我会再一次哭泣,对经历了绝望的人来说,哭泣总是软弱的表现,即使是独自一人时也该坚强。我看见母亲在哀求,一向吝啬钱的她,恨不能把钱摊在医生面前,跪下求他们:“我们有钱,求你救我们。”他们带着职业优越感说:“你们没病。”我看见父亲眼巴巴地看
燕国的使团辰时从蓟出发,午时即到易水。荆轲对送行的高渐离笑笑:“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听你击筑。”高渐离随意坐下,拿出筑摆放在腿上:“你后悔吗?”“蕞之战后,我就曾想去秦国。”高渐离慢慢整理弦:“过了易水你就再也回不来了。”“你知道了。”荆轲默然。“为什么?”“我不想再做无名小卒。”“你不在乎名望。”“但我需要。”荆轲望向易水对岸,有苍鹭挥动翅膀,优雅地飞翔,“我曾经在这世上活过。”“从此,我击筑给谁听
我得意于自己的冷漠、薄情,从小就这样。这让我心安。变故发生前,他们经常吵架。这时候,我称呼为他们,不称父母,我想父母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不是的。读小学的时候,我躲在楼梯上哭泣。读初中的时候,我走到顶楼上,握紧拳头发誓自己一定不结婚,那样就不会吵架了。读高中的时候,我拿本书,事不关己地关上房门去看。读大学的时候,我学着劝慰,当然我的语言是幼稚的,他们还是急躁的,容不得我插嘴,最后,我只会愤然离去,那么
荆轲在等韩凌。韩凌是天下最好的剑客,但没有人知道,因为知道的人羞于提及自己败在寂寂无名之辈手下,而且败得那么彻底;除了荆轲。韩凌说,你可以成为天下最好的剑客,可你的志气不在此。韩凌约荆轲再来饮菊花茶,他说,三尺长剑,春舞落花,夏点流萤,秋劈长风,冬斩飞雪。他还说,人世最怕没有对手。荆轲忆起韩凌站在松树旁衣袂飘飞的样子,韩凌是重情重义又绝情绝义的人,如果荆轲要避世,纵使千山万水阻隔,千军万马拦路,韩
变故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地来的。变故迟早要来的,以这样或那样的形式,变故提示自己是怎样的状态,成了什么样的人。当变故来临时,你不知道那就是变故,你只知道挣扎。在世路上奔波时,我们的定义不是奔波,我们以为那是生活:在与困厄较量,在与绝望博斗,在与庸俗抗衡,在追求幸福,在收获业绩,在赢得尊敬、财产、人脉、地位……常常在踏上终点后,回头看,原来这一漫长的过程就是奔波。我只知道母亲全身抽搐,呼吸困难,在忙乱的
天还没亮。太子急匆匆来到荆轲的馆舍,站在门外就闻见阵阵隔夜的宴饮特有的恶心味道。太子皱着眉推开门,荆轲惊愕地抬起沉重的头,从席上一节一节地撑起身子。“王翦已经包围了邯郸!”太子丹厌恶地踢开席前的酒爵,居高临下地盯着荆轲,忍不住看向荆轲赤裸的上身。荆轲昨夜搞人体艺术,在胸前画刑天,以乳头为圆心画眼睛,肚脐眼做嘴巴,可惜乳头下垂,刑天耷拉着眼睛毫无怒意,倒像是喝醉了的低三下四样。“赵王还没投降。”荆轲
那就平平淡淡地与世无争地过吧。入职培训班的同学又上了任职公告,我心平气和;比我晚进机关但很快就做了副科的某人对我颐指气使,我不恼不怒;在机关打杂的领导亲属对我冷嘲热讽,我无动于衷;某个职位空缺,有人劝我向领导靠近,我一笑置之。无所谓的。我能够比较客观地看待自己的处境和周围的人、事,也开始修正以前的观点,所谓的官并不全是坏人,民也不全是好人,官里面有好人也有坏人,民里面有好人也有坏人,区别只在于,作
荆轲又喝醉了。他坐在山石上,呆头呆脑俯瞰燕王宫。那些道貌岸然的士大夫,高举仁义道德的旗帜,在急急忙忙奔走呼号,要救万民于战乱水火之中,庄严的宫殿在义正辞严地宣布:为苍生计!荆轲揉揉眼,仔细看,宫殿轰然坍塌,又渐渐重新竖立,同样是那些士大夫,他们在阐述血统的不可替代性,论证世袭的重要意义,他们在操控思想,称量人命值几个钱,他们在研究让民众变成猪狗,商议着人肉该如何烹煮,他们全神贯注地争吵、狂欢,把仁
马克思政治径济学原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按照现下流行的、马列主义可以解释一切的观点,这个原理可以为如下论点提供哲学依据:谁给你发工资决定你帮谁说话,当然,还有另一种粗俗的表达:屁股决定脑袋。我越来越厌恶所处的境地,越来越否定所做的事,越来越焦灼地发现显性的自己在蚕食隐性的自己。我不甘心工资卡上的一串数字成了自己的主宰,决定了自己的现在和将来,还有遥遥不可及的微弱升迁的可能,竟买断了一个人的尊严
某日,发呆,翻翻词典,看到“长城”这个词。在汉语中,长城就是“长长的城墙”之意,英文则翻译做“GreatWall”。我们的先人在为其命名时,并无任何感情色彩,甚至赞扬,乃至于称其为伟大的意味。从不知崇洋为何物的时代流传下来的民间故事中,长城是和孟姜女联系在一起的,它只是秦皇帝暴虐的表现。古代的诗词,仅将长城作为边关战事的地点。历史文献的记载,也只把它当做防御工事。我们的祖先,从未视长城如今人所说的
最近几年来,颇关注自己的立足之地。独自一人待在书房,不由生出这样的感慨:“要是这个房间完全属于我,别人得不到我的同意,决不可以进来多好啊!”以至于看到小孩子堆的积木房子,装零碎的小木盒子,也生出一种愿望,莫名地希望自己变小,住在积木房子、小木盒子里,躲在旁人察觉不到的角落,过自己的生活。还有的时候,看到一块荒地,哪怕只有巴掌大小,也生出一种渴望,心想如果这是自己的土地,别人夺不走的土地,那我就把这
已经谋划好了。从蓟出发,过了燕国的边界,一路都是秦国的兵马,他们畅通无阻地进入咸阳。按照外交的程式,首先拜访丞相隗状,表明燕国臣服的诚意,然后是隆重的仪式,秦王接受燕国的臣服。秦王会对燕国产生好感,但这并不够,必须让多疑的秦王对燕国失去提防。找理由拜访秦王宠幸的中庶子蒙嘉,以卑谦的姿态和厚重的礼物获得蒙嘉的信任……隗状只能让燕国使臣进入咸阳宫,蒙嘉能让燕国使臣接近秦王。咸阳宫戒备森严,武艺高强的侍
对一个怕狗的人来说,下班回家该走哪条路要经过多么深刻的思考,而最终所选择的道路又多么艰难险阻。最东边的那条路虽然平坦宽阔,但千万不能走,两旁的住户几乎都养了狗,有几个人家还不止一只!本来,我跟这些住户之间无任何恩怨,我认得他们每一个人(虽然一个也叫不出名字):抱在怀里流口水的小娃娃、在家门口大打出手直打到路对面的胖夫妻、习惯把豪车停在路中央的赤膊男、随身带着小板凳聊天的老太太……然而由于数量众多的
如果把我在乡镇的工作看作一篇枯燥的记叙文,那么这篇集中了普通人最常见的善和恶,掺杂了最显而易见又难以决断的是非不分,因目睹了渺小无力而奢望强大无敌,明知过眼云烟却又无望地追求名垂于世,刚开始以为独一无二后来明白不过同样是司空见惯平淡无奇、看似忙忙碌碌实则一事无成的,延续了十年的生命过程,则贯穿了两条主线,一条是作为公务人员的我,一条是作为自己的我。作为公务员的我是盲从的、可耻的、可怜的、正大光明的
清晨,荆轲在院子里伸懒腰的时候,发现一个侍女笑吟吟又羞涩地看着他,荆轲心里发毛,难道眼屎没洗干净?衣裳穿反了?或者腰带松了?周身一顿翻检,没有啊!荆轲看出了侍女眼光里的爱慕,他纳闷:难不成自己平日的举动引起了她的误解?对的,他平日准是大大咧咧地跟她们说了不该说的话,开了不该开的玩笑,说不定灌了黄汤还硬和人勾肩搭背,引起了她的误解。荆轲提高了警惕,决定在她们面前收敛自己的举止。深夜,荆轲还跪坐在席子
我认为我是凭借实力当上主任的,虽然进入办公室才几个月,而且还犯过几次错误,但我始终坚信,我当上主任是因为我的工作方法和能力。记得有一次,市里下发了一则组织各局局长到烈士陵园瞻仰烈士遗物的通知,我按惯例发了条短信给局长:“李局长,接市政府通知,请您明天下午两点整到烈士陵园,参加瞻仰烈士遗物活动。要求穿黑色衬衫、白色裤子。服装、茶杯等都交给司机小王了。”第二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局长撞开了办公室的门,咆
很多年后,我又梦见那样的场景:他带我在暮色中急急奔驰,我从马背上扭过头,身侧的原野因为看不见边际而苍茫,河流是那样地亮而平静,没有阻碍地在原野中蜿蜒至天际,我觉得唯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它:自由。我不认识他,不知道他为什么救我。身后的生活我都忘记了,马足即将踏入的地方我不期待,即使是现在被人追杀斩落马下,我也不觉得有何害怕。我想:我是谁呢?是青楼摇曳的女子,是平常人家单纯的女儿?我曾生活在繁华闹市还是乡
十六工作似乎很快就上手,我只以为年轻人适应性强的缘故,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堕落较于上进是件容易的事。我成了做材料的好手,我绝不会犯那种低级的错误:套用别的乡镇的材料,直接把乡镇名称批量替换成本镇的,材料装订成册后,送到领导案头,领导愕然发现,本镇这个小渔港,人口从两万一夜之间膨胀到十多万,而且辖区的八个村不翼而飞,竟然被某镇的那几个穷光蛋村取而代之,最让人慌神的是,引以为傲准备大吹特吹的水产加工企业
十五荆轲看见宫人端来一个大盘子,从覆盖的丝绸下面还冒出热气。荆轲想:“又是什么点心?不过怎么这么大,形状也怪怪的。”宫人俯身请荆轲收下太子的赏赐,荆轲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血腥味,他慢慢地掀开丝绸,一匹马的头露出来,一匹骏马的头颅。看着荆轲疑惑的神色,宫人提醒:“您昨天看到此马心甚欢喜,太子将此马赐予荆卿。太子旨意:‘荆卿眼光甚好,此乃匈奴良马,待我处理完公务后即来与荆卿共赏。’”荆轲环视陈列的奇珍异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