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快30岁的那年,我内心异常的焦躁。或者说害怕更贴切。在我的认知里,30岁好像已经和青春沾不上边了。小时候觉得30岁就算是中年人,应该穿着爷爷的蓝布中山装,配条同样呆板沉闷的蓝布裤子,黑色的圆头皮鞋或者解放鞋。手里时时刻刻端着搪瓷茶盅,说话前蓄力地吸出一口痰,啐的吐在地上。或者像奶奶那样,剪一个刘胡兰头,穿着枣红色或者墨水蓝的绵绸印花衬衣,搭条黑色的腈纶裤子,一双花布鞋。手里时时刻刻拿把蒲扇,三三
时光旧旧的,像是黑白照片上的光晕。2012年的一天,我乘着车,窗外吹来秋凉的风,远方翠生生的群岚裹挟着湛蓝发灰的楼宇,从我眼前跳跃着撕扯而过。心无杂念的日子,如过眼云烟般的被疾驰的车抛掷脑后。我的宁静岁月,终究被时光打破。一晃,工作已经十年了。恍恍惚惚间记起十年前的傍晚,一家人站在医院的屋檐处避雨。滂沱的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震耳欲聋的声响,是为我少年时代演奏的谢幕挽歌。还记得才踏入工作的头半年,
我家住在南山脚下。从阳台就能看到南山连绵的群岚,正中的朱红庙宇是老君洞的玉皇阁,再远一点的山峰上矗立一座白笋一样的塔,名叫文峰塔,除此之外还有些不知道名字的建筑,在山里林间,展露着点点的痕迹。2011年我家搬到了南山脚下,当初家人就是看中了南山的秀美,说退休以后登山锻炼总有个打发时间的去处。从2012年起,几乎每个周末我都会被逼着去登山,不管多热或多冷,只要天上不下雨,我就会被强制的拉去爬山。为了
2015年初中同学会,同学们又一次问到了那件事。不曾想,那件事已在同学们以讹传讹的戏剧化演变中成了一场绑架事件。我娓娓澄清,只是十多年过去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让人觉得惊心动魄。事件要从2005年说起。那一年我初三,住在妈妈单位的集资房里。大约从2004年开始,房地产崛起,掀起了购买商品房的热潮。于是本来居住在集资房里的妈妈的同事们都开始购置商品房。一时间整栋楼搬走了很多户人家,与我家大门正对的张
当童年的狂想逐渐褪色的时候,我发现我除了天才的梦之外一无所有——所有的只是天才的乖僻缺点。——《天才梦》张爱玲生活或工作上的不如意,时常会催生我对曾经梦想的回忆。如今像是咸鱼一样的生活,却还是有过瑰丽的梦。曾经不止一次的,我与张爱玲有着同样的感觉,我应该是个天才,绘画的天才。爸爸说,自我可以拿笔的那天起,我就开始画画,虽然说是鬼画符,却痴迷得热衷。阳台上用粉笔画,墙上用铅笔画,纸上用钢笔画。妈妈单
我老家的名字叫鱼嘴,一个长江边的小镇。官方的记载是长江北岸一沱湾,形如大鱼嘴故名。但本地人觉得鱼嘴的来由应该是镇口江边那块伸入江水中的巨石滩,像是躺着的鱼头,鱼嘴处正好衔接着江水,所以叫鱼嘴。爷爷奶奶在上世纪60年代因为工作的关系,调进了主城,从此我们这一家成了城里人。在城里有了家,老家的人就有了据点。每年都有老家来的人借住在爷爷奶奶这儿。他们无非就是来城里做点小买卖,卖点土鸡蛋,或者自己腌的咸菜
2022年1月28日,爸爸终于退休了。用他的话说,从高中毕业开始工作,到今天退休,无休无止的工作了40年。爸爸一直在一家化工厂工作,担任厂里的电器管理维修职务,说白了就是一名电工。电工的手艺是爷爷教的,后来传给了爸爸和大伯。大伯先于爸爸工作,于是大伯顶替了爷爷的位置。而爸爸的运气显然没有大伯的好,高中毕业后就没有找到工作,最开始只在生产队的公社里当电工。给会议室牵牵电线,帮忙安装下村里的路灯,调试
前几天,唐家沱老家的人打来电话,告知家里的老二进入了弥留之际,我们这一支系的人都赶了过去探望。他已经不认得人了。在床上孱弱得像被蹂躏得不成型的棉絮。枯槁的身体,深深的陷入了棉被里,露出一双浑浊的半睁半闭的眼睛。外婆握着他干瘪的手问到:“你还认得到我是哪个不?”他也不答。眼神涣散着,像是阴雨绵绵的天空。灰不灰,白不白。或者是一坛古老的井水,不透不亮。几天后,他就走了。他是唐家沱老家大姑婆的二儿子。论
2014年,加入了新部门。新部门在山区偏远的工业园区里。园区只有一半盖了楼房,另外一半则是荒地。黄烂的泥巴地足足有两三个足球场那么大。过了一个冬天后,空地上丰盈的爬满了野草。壮硕高挺的旱地芦苇,茂盛密集的旋复花,苍耳、马唐草,匍匐在地皮上,交织成了大网,深的浅的绿,点缀着白的黄的花,风吹浮动,明明暗暗的闪着光。又过了一个冬天,空地的野草被各种菜苗代替,空地成了菜园子。种菜的是园区里的清洁大妈,还有
鸡冠石,长江边上小镇的名字,我第一个工作所在地。我们的园区在长江边的山丘之上,是周围的制高点,沿着蜿蜒的公路往下,就是长江。园区被山林环抱,隐秘而幽静。大门常年被一些藤蔓植物以及柏树遮掩,要不是那年的午后程经理指派手下的工人砍掉了藤蔓和柏枝,我甚至都不知道大门的门柱是朱红色的大理石。程经理以及我所在部门的伍博士,是鸡冠石园区里最大的官,虽然是这里的大官,但对于整个公司而言,他们只是圈养在鸡冠石的弃
我在2012年加入了现在的公司,晃晃悠悠的就快十年了。时常我还是会想起入职的2012年7月,在医院的花园里,雷雨交加,一家人站在大厅屋檐下避雨;雨停后的傍晚,一家人在小区的花园里,碧空如洗,坐在木质长廊上看池中游鱼。人生总免不了一场大雨。2012年的夏天并不热,7月了还下着阴绵绵的雨。我正在医院做入职体检的时候,得知好朋友百万养了10来年的狗儿死了,我赶忙打电话给她,据说她现在情绪已经崩溃。电话里
一直想要个大阳台的房子。也许我想要的并不属于阳台的范畴,更多的倾向于露台。延伸出房子的部分,一个四方的区域,或者直接在屋顶,像是属于我的空中楼阁,秘密花园。小时候住在楼房里,有过一个小阳台,也就三四个平方的样子,长条形,栏杆是水泥筑造的带镂空柱头的样式。阳台上空荡荡的,只有两盆小的花放在栏杆上。对于阳台,更多的作用是用来晾衣服的,或者在父母打我的时候,我退守的最后阵地。念托儿所的时候,在同栋楼的其
大学有个池塘,并不大,也不深,圆圆的一轮,周围养了许多恋水的植物,池塘里还有很多异色的鲤鱼。四年来,每次去上课,都会从池塘边路过,清晨薄薄的雾气,像是蔓纱,从路边高大的乔木,流淌到低矮的灌木,再从灌木延伸进湖水中央。薄雾中时常有陌生的校友在朗诵英文,我和室友总是感叹他们的毅力,想着自己也要这样早起,来湖边朗诵英文。只是四年过去了,我们都未如愿。下午阳光正好,池塘边会聚集很多无课的学生,他们弓着背坐
2020年的春节,“老三”住院了,进了ICU,一度传出病危。因为疫情隔离,家里人无法前往医院,只在微信里转了钱,打电话问候。据说接电话的是“老三”的妹妹。“她还很虚弱,没办法接电话,真是谢谢你们了。”“是的,心梗,很严重的。”“她不搭桥,医生让她必须搭桥,她死活不肯。”“我在照顾,你们不用担心,目前情况稳定下来了。”“没有回来,两个都没有回来,我打了无数次电话过去,都不接,最后小的一个接了,转了5
我于2020年2月24日正式复工。我的爸爸在这之前就复工了。爸爸接到复工电话的时候,全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虽然疫情逐步得到控制和好转,但此时大家仍旧觉得外界是危险的,虽说复工是迟早的事,但当接到复工通知的时候,还是感到如鲠在喉。妈妈出主意,干脆请个病假,你都要退休了,这个时候就不要爱岗敬业了。爸爸不肯,老实本分了一辈子的人,总是有原则的。妈妈又提出,让我送爸爸去单位。以前爸爸总觉得这样来回奔波没必
去年的今天,我们大概还关闭在家里。通过阳台观望一方蓝天,远处苍翠的青山,再远处匍匐着蓝灰色的高架桥,再远处不知名的楼房,层层叠叠,如同寻常。一种不知名的病毒袭来,打破了往日的平静。寻常变成了不可触及的遥远。遥遥无期的禁闭,让人惴惴不安。眼前唯一可见的一方青天,仿佛遮天蔽日的挂满了铜绿色锈渍的毒液,粘稠状,欲往下滴,以至于街道上空无一人。偶尔驶过一辆公交车,乌突突的声音,才让人心里感到,原来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