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材姣好的女子,每天大步流星地在街上走。她衣着极时髦极靓丽——夏天是各种各样的裙子、T恤和马裤,春秋天是各色外套和毛衣,冬天则是大衣或羽绒服。当然,她还有数不清的丝巾和围巾。她是小城里有一道奇异的风景。二十年来,其矫健的身影为城里每个人所熟悉。她是抗癌女神。二十年前,她在北京一大医院查出肝癌,晚期。医生对她家人说:顶多还有三个月。她从家人的表情里读出了诊断结果,把医生和医院大骂一顿!哼,三个月
贺永宁十九岁北大毕业。他爹贺智刚壮志未酬,憋了一辈子的劲,全使到两个儿子身上了!贺智刚上高中的时候,学习特棒,是市一中的学生会主席。学习好不说,真是一表人材,又红又专!只是,家里穷。日子过得太艰难了!难,是因为七个孩子不光吃饭,还得上学。光是父母两个人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得挣多少工分才能到年底换成足够的钱?一家九口,什么时候吃饱过?根本不够吃的。饭桌上有咸菜就不错了!但是老父母咬着牙供他们——为了
乡镇企业局的邱局长高高的,大大的,直直的,一脸的凛冽——很标准的退伍军人;他夫人则是个小小巧巧的美女——虽然年轻时的细腰大辫子不见了,但是鼻子仍然高,眼睛仍然大,皮肤仍然又细又白,永远慢声细语,亲切和气……邱局长跟任何人之间都有距离。人人都敬他,人人都跟他打招呼,可谁也不会主动跟他聊句什么,更不敢跟他开玩笑。但是人人都跟他夫人亲,因为他夫人关心任何人。远远地看见她,你就觉得暖和,想追上去,把你的心
伴随着咯噔咯噔的脚步声,邻居许大婶儿愤愤地咒骂着……许家在本地也算是是个名门望族,他们老家那个许家村不知出了多少官儿,多少学者。许大婶的哥哥许雁南是清华大学教授,弟弟是市人大主任;他们的爹,则是已故县长。不晓得从哪朝哪代起,许家祖坟的风水就这么好,什么也改变不了。1966年,17岁的许雁南收到了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那时候,中国有个奇特的现象,全国中学生也不上学,天南地北乱哄哄地跑来跑去,反正火车
卖豆腐的这位老者,是全城最不像卖豆腐的。他开一辆电动三轮车,穿得一层一层的,相当时髦;帽子一年四季什么样的都有;皮鞋锃亮。不过,他打年轻就卖豆腐——一开始是八分钱一斤——直到现在,除了种地和做豆腐,他没干过别的。他这套豪华的行头,都是他儿子给的。他儿子原先在杭州当兵,前几年考了公务员,是他的骄傲。“我儿子站那里看打靶的哩,一个大领导朝他走过去,问他:小伙子,你是哪里人?我儿子说:报告首长!我是山东
在大家心目中,二姨婆是一个圣人,不,圣母。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国家落实政策,上山下乡的知青可以回城了。但是二姨婆不回去。二姨婆插队当赤脚医生的那个胶东小渔村,也就是她母亲出生的地方,已经成了她的第二故乡。那儿已经有了她的家——她已嫁给了一个复员军人,一个老实巴交的拖拉机手。二姨婆本来在城市出生,在城市长大。她父亲是解放后某大型国企的第一任党委书记,参加过两万五千里长征的。不回城就不回城,二姨婆可以去
沈老爷子1935年生,1950年参军抗美援朝。不知为何,他没走成,而是留在了北京,成了北京某首长的警卫员——这位首长1955年被授予大将的军衔,就是人们说的开国大将!一个乐呵呵的山东小伙儿,本来就人见人爱,再加上来到首长身边,有首长日日熏陶点拨,他一有时间就读书认字,天天上进,首长更喜欢!想来应该是幸福无边!二十多岁的时候,父母从家里给他找了个媳妇儿。他娶了之后,把她带到北京,首长给她安排了工作。
羊知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题记。林校长清瘦清瘦的,人特精神,每天绕湖散步十公里,夏天又爱穿花格子衬衣,哪像80岁,顶多50吧——但人家的孙子确实上大学了,在上海交大读大二。上世纪50年代,林老爷子中学毕业后,学校推荐上了师专数学系,然后毕业后分配到我们这儿的一中。然后,建二中他就被派去二中,建三中他就被调去三中,反正到哪儿都是顶梁柱,资格顶顶老啦。话说上世纪80年代,林老爷子正在三中当校长。
林老爷子,就是我在以前提到过的林校长,林翰的爷爷。话说上世纪60年代的时候——哟,离现在半个多世纪了——林老爷子来到了正在建设的二中。那个时候的知识分子和劳动人民都打成一片,好像不怎么分彼此。新建一个学校的时候,诸如掏井、拉土、打墙、伐树等等的活儿,老师们都义务干。此外,老师们还帮农民兄弟割麦子咧。林老爷子第一个故事:掏井那时候没有自来水啊,因为没有水管子。没有水管子,是因为国家没有那么多铁——所
林翰从小最认真,最实事求是,最恨弄虚作假。往往,一听说要上级来检查,老师就叫同学们把学校摊派的学习资料、报刊杂志拿回家去。林翰他偏不,他偏要摆在课桌上,等人来看…上初三的时候,团委书记派林翰和另外两个同学参加县里的团知识竞赛。考场上,举目四顾,除了他仨,都在抄…出来考场,林翰愤慨地说,要是这些人就是最好的,中国就完了!中考要考微机,一个家长托班主任,班主任找到林翰,叫他替那同学考。林翰坚定地拒绝—
峥儿妈看完这期崭新的《读者》,立即给那个书亭拿回去。先是,她光在书亭那儿看,光看不买,那男人也不撵。他总在忙着读杂志读报,很认真很专注的样子。经常还有另外两个“看客”,也是光看不买的——一个是球迷,一个好像是退休的。他们跟他很聊得来。“前两天,美国那个高级侦察机在东海上被咱打下来,怎没动静了?”“他不敢吱声!在东海上——他没理儿!”——瞧,天下大事,他什么都知道!他永远戴着帽子——夏天是灰的,冬天
何大夫是这家小医院唯一的中医。他气色极好,保养得皮肤白里透红;脾气也极好,一笑或一说话就现出大嘴里极整齐的白牙,同时眼睛也就挤小了——那双眼睛极清极亮哩!他那幸福的样子,总让人联想到一只对它的池塘很满意的青蛙!——不好意思,我在此对何大夫丝毫没有贬义,呵呵!别的医院或别的大夫,五块钱能治好的,给你开五十块;五十块能治好的,给你开五百块。这个何大夫,他不。不知他是怕那苦药汤会苦死人呢,还是他不相信会
老于自个儿花了好几天,把荒草拔掉,破砖烂瓦扔掉,使大院的面貌焕然一新。特别是胡同口——原来那儿有一堆垃圾,不知何年何月积起来的,惨不忍睹,简直是贫民窟的标志!可是,大家都说老于有点儿神经病…起先是他夜里睡不着,嫌房客徐老太太和她孙女太吵。徐老太太无奈搬了出去,见人就说老于神经不太好。唔,神经不太好么?就是容忍不了脏和乱呢。路上见了废纸、、烂菜叶、塑料袋,拾起来,扔进垃圾桶;连人家屋后面、房檐下的碎
焦林1960年参军入伍,1980年复员回乡。焦林的外号是“老好久”——因为他每次回乡,见谁都热情澎湃地握手说“好久不见!”“好久不见!”。童年的我以为他爱喝酒呐——我以为jiǔ字是喝酒的“酒”。复员后没几天,他跑到城里去了——盖医院。破土动工,用的全是村里人;然后招护士,招的也全是村里人;他自己担任主治医生,院长。治啥病呢?癫痫病!癫痫病可是举世闻名的顽疾啊,怎么从部队上回来就能治癫痫病呢?老好久
七一夜未合眼,今天一早八点整,她先拨通班主任章鱼的电话。“老师,这样不行啊…”“真没事儿,您甭想多了。“可俺心里难受,堵得慌。俺想给北大发邮件,就说俺儿那个707分是月考的分儿,期末的分儿其实是686。俺儿没考707。”电话那边,章鱼很严肃地说,“您要是这样做,就是毁了一中,毁了您老师的声誉!咱们不是单质,咱们是化合物。”化合物?也就是说,假如高考没有监控,孩子们就得传卷子,对答案,抄?!嗯,如果
四可现实就是,这个小县城已经28年没有人考上清华北大了。极个别极偶然的年份出过一个清华国防生,一个复旦;平常的年份,能考个外国语大学或以某某省名打头的大学也是个稀罕事儿。而相隔才50里的H城,一个县级市,每年都能出七八个清华北大!青蛙眼热啊!峥儿高一升高二的暑假里,青蛙组织了一大帮学数理化生奥赛的,一大车呢,去省城上培训班——这个小县城连个搞小学奥数的也没有——有了奥赛证书,你就可以参加自招,过了
一峥儿妈从树上下来,心突突跳着。别误会,这不是一篇童话。峥儿妈不是鸟,是个人。中国的户口虽没有城市与农村之分,但实际上,在国人心目中,却是分为房子和蛋。就像我一提笔记本,您想到的就是笔记本电脑一样,蛋指的是蛋壳型房子,鸡蛋就是鸡蛋。为什么呢?因为祖父辈或父辈当房奴用血汗钱——多少钱?小学生都会算——百元钞票在地板上一张张铺开,能铺五六层——买了房,他们的儿孙不当奴了,自由了;可要是一个年轻人,不幸
一楚家老二高考选专业的时候是这样想的:哎呀,大城市人挤人,空气不好!我要去森林工作!长白山森林!如果说,父亲的出生地是你的籍贯,那么,父亲成长的地方——那个他深情地给你描述了无数次、世界上最美丽最可爱的地方——一般也会成为你永远的精神故乡。可是,老二大四在森林里实习的那两个月证明,他这辈子完全不可能适应森林生活!他活泼外向,在大学里是足球队长——当然是很阳光,很帅的的那种啦——还选修了外贸之类的课
一楚和平老爷子,1937年生,生日嘛,不知道。卢沟桥事变爆发,他们一家——河北人,跟着人往东北跑,哪知道东北有个伪满洲国。兵荒马乱的,能活下来就是万幸,谁记得他的生日。到了东北吉林,楚家靠打草绳过活。慢慢地攒了几个钱,买了地。人能吃苦,脑筋又活络,到了解放前夕,楚家已是挺殷实的地主。不过共产党一来,先是减租减息,然后是——地主一天天不舒服——这一天终于来了,楚家的地真给分了!不过他爹绝不是恶霸地主
李哈哈,村里谁都知道,这孩子啊,和他爹一样,一天到晚哈哈地笑!他的大名,人就不知道了!连我也忘了!我还教过他咧,不好意思!这孩子既有此等能在万事万物中发现好笑之处的本事,大概能搞搞喜剧,编编或者演演相声什么的吧。可人家不。世然间能做、会做、擅长做某事而不去做的,多着呢!有一回数学课——这事儿是数学老师告诉我的——数学老师讲概率,叫大家各自拿出一枚硬币,抛硬币。李哈哈当时就坐在最前面,也不动手,光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