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星期六终于向小左交了卷。星期一他告诉我,昨天他们排练了一整天,大家对我写的东西佩服得五体投地,当时在场的系团总支书记老王也很满意,一连说了几个很好。这虽是意料中事,但我是个善于在生活中找到快乐理由的人,因此,晚自习后从图书馆出来,晃晃悠悠向宿舍走时,想起小左的话,我便在心中自鸣得意。然后就听到后面有人叫我的名字,一转身,看见方丽华提着书包从台阶走下来。我不知道是不是她在叫我,但我站住了。方丽华径
一本咖啡色的日记第二部1幸福的傻瓜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傻瓜各有各的不幸。各种不幸的傻瓜里面,又有一个傻瓜最不幸,他的名字就叫舒雁,因为舒雁与她在同一间阅览室上了三年晚自习,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以上这些,就是1965年9月14日那天晚上,她走进第一阅览室的时候,我的主要思想活动。她进来的时候我没有抬头,但我很清楚地知道她走进来了,轻盈地迈着两条长腿,挎着那个洗得很干净的帆布书包。我还知道有人已在那
21“哪个人?”唐吉吃惊地问我。“就是那个,那个‘C’呀!”我急得说话都不连贯了,“黎明这封信是写给他的,他一定会到寒林寺去取。可是他到那儿一看,发现信不见了,就知道他们已经暴露,就会赶快逃跑。等到我们把信交给卓校长的时候,他们说不定已经毫无线索了……唐吉,我们失策了!我们昨天晚上看了这封信,不该把它留在你手上,应该把它放回去……”“然后我们就埋伏起来,等着看取信的人是谁,把他们一网打尽,对不对?
18危险一旦遁去,唐吉立刻恢复了勇敢,愤怒地指责我为什么不早点提醒他把那个人看清楚。我同样愤怒地回敬说,他当时就在你旁边,你自己为什么不看呢?唐吉遗憾地叹了口气,说可是老子就是没朝他看,只听见黎明叫他“老徐”。黎明说老徐你别管桌上的水,我叫服务员擦一把就行了。最后我们达成共识:从明天起要更加严密地监视黎明,黎明一定还会与同党接头,那时候唐吉就可以一睹“老徐”的尊颜了。第二天是星期五,我和唐吉一有机
15星期一放学的时候,我没有和唐吉一起回家。章志伟说这个星期四是十月革命四十周年纪念日,特地吩咐我筹备一期墙报专刊,所以我独自留在教室里画报头。写写画画方面我是班上的冠军,我墙报委员的公职大概就是这么来的。但我有个毛病:越是想要做好某件事情,就越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好。今天我特别想把这期墙报弄好,以改变章老师对我的印象,这样想的结果是我对画出的报头总是不满意,因而画了就撕,撕了又画。最后总算弄出一张好
12汪油嘴把这笔帐记到了我的头上,因为我在那次班会上被选为墙报委员。他大概认为是我抢了他的班委,处处与我作对,发展到周末,竟然说我有本“变天账”。“变天账”这个新名词,我们是从章志伟老师口里第一次听到的。章老师这学期不教汉语了,改教政治课,于是大家都知道他入党了。入了党的章老师总觉得我们觉悟太低,特别是对黎明之类阶级敌人缺乏应有的仇恨,所以在课堂上讲了许多阶级斗争的事例。他说黎明这种右派分子跟地主
9唐吉进来时,我正高高地站在空中发呆。我之所以站在空中,是因为我的房间出现了漏雨的迹象。我这个房间以前从不漏雨,自从我爬上房顶掀掉几匹瓦以后,一下雨就漏得一塌糊涂。奶奶不知道是我作的孽,请了个泥瓦匠上去收拾了一番。那以后,在我看来漏雨问题已经解决了,但奶奶说跟以前还是不一样,雨下大了天花板就湿。昨天夜里下过一场大雨,今天上午屋檐还在滴水。我按照奶奶的吩咐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嘀嘀嗒嗒的声音,心里回想着
7奶奶将我从蓝色的梦中唤醒时,告诉我太阳已经晒到我的屁股了。奶奶接着又说今天的太阳毒得很,叫我早饭后到“全仁堂”药店去买一包金银花回来泡水喝。“全仁堂”在北大街,我吃过早饭拿起《青年近卫军》就出发了。妈妈多次叫我不要一边走路一边看书,并且举了许多人因此跌得鼻青脸肿的例子,但我总是改不过来。况且前几天我因为要做暑假作业,一直忍着没看这本书,心里早就在发痒。所以我一出门就边走边看,一直走到街口都没有抬
5然而“气个半死”的并不是汪油嘴,而是唐吉本人。一开始一切都挺顺利。唐吉把汪油嘴叫到单杠旁边,用手小心翼翼地捂住那页日记,只露出前面那一点点,然后叫汪油嘴将手背在后面,只把脑袋伸过来。“你看嘛,”唐吉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他听,“九——月——廿——三——日。廿就是二十的意思,不信你可以问舒娃。”“这几个字就要老子五角钱?”汪油嘴一脸鄙夷,把脑袋缩了回去。“你狗日的硬是财迷心窍!这五个字不要你的钱,算是
3唐吉的大名叫唐亚辉,唐吉是他的绰号,准确地说,只是他的绰号的简称。他这个绰号发端于黎明老师对我们的一次文学熏陶。黎明老师在课堂上妙趣横生地介绍了唐.吉诃德这个“经典的文学形象”,而大家受到的唯一熏陶是觉得该形象与唐亚辉的形象雷同:他们两个都长得又高又瘦,都有一股子异想天开到处闯祸的滑稽味道,并且都姓唐。于是唐亚辉便顺理成章地获得了唐.吉诃德的称号。唐吉对此称号甚为得意,那几天他在操场上奔跑的时候
2他们的“死战”是第二天下午在我家里进行的。当时全校学生都在上课,唯有我们班例外。这不是因为我们全班集体逃学,而是因为那年头的中学鉴于教室不敷使用,普遍推行一种“家庭自习”制度,这天下午正好就是我们班的“家庭自习活动”时间。所谓“家庭自习”,并不是各自在家做功课,而是由班主任老师在学生的住处中间选择几个地方相对宽敞之处作为“点”,把住在每个“点”附近的五六个学生编成一个“家庭自习小组”,每周有一个
一本咖啡色的日记第一部1九年后的今天,回想起那本咖啡色的日记,我觉得它本身就像一杯浓郁的咖啡——苦涩,却又充满魅力。不过按照唐吉的意思,需要描述的不是它的味道,而是它的来龙去脉,所以我还是应当从那天下午的文学课以及唐吉同学的课堂表现说起。我知道现在有许多人根本不相信初中娃娃还会上什么文学课,然而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我们进入初二年级的时候,上面某一级教育部门模仿苏联模式搞了一场改革,将中学的语文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