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开门三件事,催婚,催婚,催婚,不论说什么话题,她都能把话题过渡到我的终身大事上来。比如正吃着饭,她会突然说,你得赶紧找个人,你还能跟着我们吃一辈子饭不成?然后开始无休止地唠叨,其中也不乏挖苦打击。
有一天她说了几句重话,我一怒之下说了几句更重的话摔门而出,到几公里外的小镇上找我同学去了。
一直磨蹭到很晚才往回走,对于自己说的那些话,早就后悔了,心情像山里的夜一样沉重,到家远远地发现她戳在院门边朝外边望,进屋发现炉子上炖了一锅腊肉。
我们平时很少吃炖腊肉,不是缺腊肉吃,而是要吃这东西得费很大的功夫,从灶头上取下来,烧柴火把肉皮烧好,再用热水泡上半天发开。洗肉最麻烦,要用刨子才能把肉外面熏上的那层老垢刮干净,再剁再炒好炖上,一般没重要的客人来或重要的日子谁家都不愿费这劲。
我和妈什么也没说,添饭两人坐下吃,过了两天唠叨照旧。
不久前,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在一个环节司仪要新人对自己的爸爸妈妈说我爱你,先到新郎爸爸那里,新郎说“爸爸我爱你”,司仪问那位爸爸:“那您要怎么回呢?”
这位大高个男人可能一辈子没跟人说过我爱你,对这句突如其来的“我爱你”好像有千般不适,红了脸,有些忸怩,好一阵憋出一句:“知道了!你们好好过日子。”
底下一片哄笑,不光是笑这位爸爸的忸怩,也是笑“我爱你”这么直白的表达方式在这里水土不服。就像我爸妈,他们才不会说“我爱你”“对不起”“我舍不得你”之类的话。
据说夏目漱石带学生时,问如何翻译“I love you”,有学生翻译成“我爱你”,夏目漱石先生说,日本人怎么可能讲这样的话,像“今夜月色很好”就足够了。
这也好比我曾问过一位老大哥,你们那会儿写情书后面会附上“I love you”吗?他说,我们才不会写什么“I love you”呢,我们说:“愿逐月华流照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