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二年的九月,秋天,空气被秋天的和风洗刷了一遍,夏日那漫长的燥热气味终于消散。怪小孩踏出了人生的第一步—上学了。那天一早穿上清洁的小衣服,脚上是新买的小布鞋,背上是新买的小书包。走过一个补鞋摊时,妈妈说:“来,把这只鞋脱掉,脚踩在妈妈的脚背上,让师傅把鞋帮给加道线。”怪小孩温顺地按照妈妈的指示,脚踩在妈妈温厚柔软的脚背上,一只小手扶着妈妈的臂膀。不知是多长的路程,在早晨九点钟的朝阳中,怪小孩和她的妈妈同领着孩子的家长、三五成群的大个子小孩一齐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一片空旷的泥土地是后来的操场,操场边上长满了杂草还有终年绿油油的冬青,一群大个子男生坐在围墙的墙脚东张西望。不知从哪个门进了另外哪个门,总之在一排类似于教师宿舍的平房里的某间房,怪小孩和妈妈停在了一个清瘦的老头儿面前,他坐在一张黑色旧书桌后面,面前放着眼镜盒、钢笔、笔记本、发票联,以及其它。妈妈拿出户口本,没有怪小孩的户口页,因为她就是传说中的“黑户口”,也就是说在这个政府系统里是没有名份的。因为是同乡,妈妈于是扯谎对老头说:“周校长,我们妹妹的户口办了,还没拿到。”老头说:“几月几号生的?”妈妈说:“是七月的第二天。”于是怪小孩就这样在学校里报上了名,从此开启了漫漫人生路的扉页。
妈妈回家了,因为还有活儿要干的,怪小孩背着书包,走进一间宽大敞亮的教室里。人不多,她找了个座位坐下,等了一会子,小朋友怎么会有那么多话可以讲?教室里吵闹不堪。怪小孩背着书包去了一趟厕所,其实我很疑惑,她那样木讷,怎么会自己找到厕所的。费了一番功夫再回到原来的教室时(期间怪小孩曾经走错到了另外一件教室),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小朋友,回到刚刚的座位上时,那里已经有两个小朋友了,怪小孩说:“这是我的座位!”那个小朋友一脸淘气的样子让人害怕,怪小孩不知所措,待在原地。老师来了,她说:“和这两个同学一起坐吧。”于是某君和某莲成了怪小孩记忆里第一对熟悉的面孔,她很感激,因为在无助的情况下有这样两位天使愿意割让自己的位置给一个又木讷又害羞的怪小孩。在往后漫长的日子里,怪小孩也是常常能够看见某君和某莲的,但她从来不主动招呼她们,心中只有一份温暖,尤其是在看见她们时,这份温暖幻化为一种感激之情,似乎永远都不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