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裂志》用阎连科自己的话来讲是一部有“野心”的小说,“它试图表达我们国家在30年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人心又发生了何种变化。”
小说中,炸裂在30年的时间里由一个小村庄发展为一个超级大都市,炸裂人被鼓噪向前,在金钱、权力中挣扎、翻滚。阎连科用“神实主义”的手法, 将故事的氛围渲染得荒诞、绝望。关于“神实主义”,阎连科曾有一个简单的定义,“在创作中摒弃固有真实生活的表面逻辑关系,去探求一种‘不存在’的真实, 看不见的真实,被真实遮盖的真实”。在《炸裂志》中,权力大到可以改变世界的秩序,市长能够对自然界呼风唤雨,而有他签名的白纸竟成了濒死之人的救命良 药。阎连科的态度是矛盾的,“它描写的时代是扭曲的、变态的、破碎的,但也是极其蓬勃向前的”“我想这个小说表达了一种焦虑,也表达了我们这个社会一种不 可思议的朝气。”
新京报:王德威曾说阎连科的世界里,命运的赌盘不停转动,过去的主宰是土地庄稼,现在则换成了金钱。金钱对社会的影响是你想在《炸裂志》中着力解决的问题吗?
阎连科:其实要解决什么问题,有什么思考,你脑子是想不清楚的,但是有一点你知道,就是这个故事极具现实性,充满了巨大的信息量。它写了这段历 史,这段历史中村庄的变化,写了人心由理想进入欲望,由欲望发展到恶望的过程。而且金钱、权力、女人的遮羞布,在这个小说中彻底没有了。它赤裸裸地表达了 权力到底有什么样的能量,比如在村委会当秘书,小姑娘一直拒绝孔明亮,但当明亮由村长成为镇长,小姑娘的扣子就自动一个一个脱落下来了。
新京报:这就是神实主义吗?
阎连科:对,这部小说有一定的野心,它可能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小说的秩序,不再是一加一等于二。如果说现实主义是全因果关系,卡夫卡是零因果关 系,魔幻现实主义是半因果关系,到了这部小说就是内因果关系,只要是精神、灵魂是合理的,就像一条河流的最下边是激荡流淌的,上面的浪花是大是小已经不重 要了。
谈当下 社会没有秩序但充满朝气
新京报:因为现实的丰富、复杂,很多作家在把握现实的时候遇到困境,你有同样的困境吗?
阎连科:为什么大家都在写现实,又都不太满意?是因为把握得不准确。我想面对复杂荒谬的现实,我们更需要找到的是一个把握现实的新的方法。在 《炸裂志》中我就有这样的尝试,我不去把握现实当中真实发生的事情。大家写的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但《炸裂志》写的是可能发生,但又没有发生的事情,我想 这是有差别的。
新京报:你曾说成功的文学是应该把自己独特的感情融入社会之中,《炸裂志》体现出你对社会现实的感情应该是什么样的?
阎连科:其实每个作家面对今天的现实都有自己的态度和立场,有的人在文学中表达了,有的人在文学中不表达。这个小说依然延续了我对中国现实矛盾 的、焦虑的态度。首先你不知道社会会向哪里发展,结果是什么样的,我的上一辈人,不管对人如何认识,他们还是相信一切的,但到我这一代人,都有个巨大的怀 疑在其中,怀疑什么,你还说不准,但一切都持怀疑态度。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觉得这个小说也很正能量,它描写的时代是扭曲的、变态的、破碎的,但也是 极其蓬勃向前的。我们出现无数问题,但不得不承认所有的人都充满朝气,所有人的脚步都在推动这个社会向前走,绝不会是欧洲的暮气。我们的社会忙乱、没有秩 序,但每个人好像都是一伸手就能抓到理想的感觉,但理想是什么,能不能抓到,不知道。我想这个小说表达了一种焦虑,也表达了我们这个社会一种不可思议的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