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对于我们家来说,是个特殊的存在。领养毛毛那天,我与爷爷走在大街上,看见一个耍猴人在用鞭子抽打一只毛发杂乱的小猴子。小猴抬起上肢来挡,啪一声,又加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顷刻,它哀嚎着扑向人群,又被绳索拉回。围观的人没解救它。它看上去很脏,五官毫不讨喜。我和爷爷看了看便随人群散去,往家走。爷爷忽然收住脚步说:“要不,咱们把那只猴子买回家?太可怜了。”自从奶奶去世后爷爷就特别孤独。所以在他固执买下小猴那
我们家门口有一棵很大的枣树和一口井。整个村子的生活用水都来源于那口井,所以人们要经常出入我家。邻居们都称我家是“秀才的家”。我们村位于仁川的边缘地区,而我的三个哥哥却相继考进了仁川最好的中学,邻居们这么说也有一定的道理。而在这样的“光荣之家”却有一个总是垫底的小弟,三个哥哥自然很不平衡。放假那天是我最痛苦的日子,因为学校会公布成绩。看到成绩单的哥哥们都会反复念叨“真是一颗老鼠屎”。我真想找个地缝钻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由大块破损的黄土砖和因常年被油烟熏染的漆黑的瓦片构成了这栋承载三代人的破楼。哦!他们搬家了……屋檐上悬落的野草在阴冷的秋风里寂寞地独舞。村里人都说:“贺老三家要搬了,搬到镇上的新房。”瓦红的围墙,雪白的墙壁,这一切足以让村里人羡慕。真的要搬了吗?老猫的喵呜依然在脏兮兮的阁仓上回响,乌黑的有缺口的碗依然摆在摇晃的桌子上。问那面斑驳陆离的墙,它沉默不语;问那只大大的老猫,它高
魏晋时代人风流,曹操以下,建安诸子、竹林七贤,一概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酒不缺,却少口吃的。匈奴献曹操一盒酥,杨修就率同僚给吃了,末了还玩“一人一口酥”的文字游戏戏曹操。当然,从中亦可见那时连酥糖都珍稀。魏晋时把面条叫汤饼,估计也就是水煮囫囵面,吃个混饱。曹丕疑心何晏脸白是抹了粉,就拿汤饼哄何晏吃,看他出了汗是什么效果,可见这东西未必好吃,但的确热气蒸腾,很有用。老一辈人怀旧,吃饭时还常教导我们:喝
小时候,爹让我喂牛。我觉得,喂牛很容易。我把草料筐放在地上,将铡好的草倒入筐内。可是,牛只吃了几口筐内的草,便挑三拣四,不好好吃了,并且不时地用嘴将草拱到筐外,用前蹄胡乱地刨着,将好端端的草料糟蹋了。爹对我说:“你得想想法儿让牛正经吃草啊!”我说:“要不就加点饲料吧。”爹说:“加上饲料牛就更不会吃草了!”“那怎么办?”我有点为难了。这时,远处有一只山羊正在上树。爹指了指正在上树的山羊,问我:“看到
小时候,记忆完全是被母亲填充的,而且时光总是灰黑色起伏,很美好的样子。那时候天总是亮得很早。黎明的时候,母亲就会拉着我,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做工。我们要经过一条长长的、我永远记不清的小路。母亲拉着我的手往前走,而我总是抬着头,看着高处湛蓝色的天空,看着星斗排列成一个个很好看的形状,然后转过头,看着母亲的脸。有时候偶尔会有一颗流星划过,我就会大喊:“妈,看,星星落下来了呢。”母亲则会摸一下我的头,笑着说
一秀巴是朋友送的,一条纯正的出自山南的藏獒。我朋友原先是个吃皇粮的,这几年藏獒出了名,价钱上去了,他便回家乡办了个獒场。朋友将秀巴送来时,它还是只两个月的小獒崽子。朋友告诉我,秀巴可是出自名门,它的爹地和妈咪的身价上百万。老子英雄儿好汉,秀巴根正苗红,既然到了咱家,咱就要好好培养它。要精心培养,那就要有一整套的培养计划,先从起名字开始吧。来到了咱家,那就得随我,叫扎西吧。一想不行,今后要是来朋友进
现在我到厨房里看妻子收拾鱼,其实是借这个类似的场景回忆童年,回忆母亲的回忆。多年来我脑子里没有厨房的概念。当兵前在农村,做饭是母亲的事,与小孩子无关;即便是农村的大男人,几乎也没有下厨房做饭的,如果大男人下厨房做饭,会让人瞧不起。严格说来农村也没有厨房,一进门就是堂屋,屋里垒着两个大灶,安着两口巨大的铁锅,完全可以把小孩子放进去洗澡。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大锅?那是因为锅里不但要煮人吃的饭,还要煮猪吃的
尼采死了。“那里是坟墓之岛,沉默的坟墓之岛;那里也是我青春的坟墓。我要把一个常绿的生命花环带到那里去。”尼采如是说。从他三十岁的时候起,他离开了他故乡的湖,遁入山林隐居起来。有一天早晨,他随曙光一道起床,朝着太阳走去,他对太阳说:“你,倘若没有你所照耀的人民,你的幸福又会是什么啊!”自此以后,他默默下山,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人,如同太阳在傍晚时分沉入海面,给阴界带去光明。人人都有各自的朝圣路,尼采热
中国文学里,有三个很有名的美梦,是指点人生哲学的妙文,一个是庄子的蝴蝶梦,一个是邯郸梦,还有一个便是唐人李公佐著的南柯梦。民间把庄子的蝴蝶梦误解了,变成唱戏的了。有一出戏叫《大劈棺》,还是讲的庄子,其实庄子很冤枉。《大劈棺》的意思是,庄子有一天问太太:“我死了你怎么办?”太太说:“你死了我也活不了,一定跟你一起死。”这是讲爱情的。庄子有一天“死”了,他有功夫,会假死。他的太太哭得很伤心,把庄子放进
仿佛从天空倾泻而下的浓墨,绿色,从周围每一个方向向我涌来,古树与巨木好似杂草般丛生,箭竹从地下喷薄而出,藤蔓是盘踞在林间的巨龙,崎岖的羊肠小径,在山的脚下艰难前行。空谷里不时有山风呼啸,鸟叫与虫鸣此起彼伏。这里有一座墨绿的青城。在幽谷间,我疾步向山顶行走,脚下是布满青苔的石阶。我渴盼着登上山的脊梁,去看看那远方雄奇的峡谷。但不知是由于清凉湿润的山风,还是山谷里绝秀的风景,我逐渐难以继续疾行,登上山
1967年冬天,我12岁那年,临近春节的一个早晨,母亲叹息着,并不时把目光抬高,瞥一眼那三棵吊在墙上的白菜。最后,母亲的目光锁定在白菜上,端详着,终于下了决心似的,叫着我的乳名,说:“社斗,去找个篓子来吧……”“娘,”我悲伤地问,“您要把它们……”“今天是大集。”母亲沉重地说。“可是,您答应过的,这是我们留着过年的……”话没说完,我的眼泪就涌了出来。母亲的眼睛湿漉漉的,但她没有哭,她有些恼怒地说:
从钢琴老师家出来,春夜正好,像件薄薄的黑绢衫子,亲密贴身。我一路问女儿小年课上学了些什么。我听完一堆“八分音符”后,叮嘱她:“要好好学钢琴呀。”她点头:“嗯,我长大了要当钢琴老师。”又说,“我也要好好学英语,要不然我去了美国,大家听不懂我讲话怎么办。”很抱歉,她五岁,已经很自然地有了美国梦。整个社会的价值观,就这么直接地以儿童体现。我老怀大慰,又加一句:“围棋也要好好学哦。”她学围棋也快一年了。她
她死了。没有哪种睡眠能够如此美丽和平静,如此没有丝毫痛苦的迹象,看上去又那般端庄。她死了。可爱、温柔、耐心、高贵的耐儿死了。她那只小鸟,那只可怜、脆弱、一个手指头就可以把它捏碎的小东西,仍然在它的笼子里轻快地上下跳跃着,而它那小女主人本来强壮的心却沉默下去,永远静止不动了!她那早忧、她的痛苦还有疲劳的痕迹都到哪里去了?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她的悲哀真的死了,但安宁和真正的幸福却诞生了——反映在她那平静
你躺在床上怯生生地看着我,像犯了错的孩子等待着家长的呵责。我一边用目光尽量柔和地迎向你那惊慌失措的、与年龄不相称的眼睛,一边走到床前掀开被子,褪下你的裤子,果然,你又尿床了。这就是得了两次中风又得了老年痴呆症的你!母亲总是很忙,于是我揽下了照顾你的活儿,在上班前下班后。20岁的我学会了给人换尿布,学会了给人洗澡,学会了如何逗孩子(智商如孩童的你)开心,学会了挎着装着沾满屎尿的尿布的篮子去河沟洗,像
江村八月碧鲈肥。亲戚知友三四人,载着钓竿、锅釜、米、盆碗、酱油等物出海了。头顶艳阳照,水上微风吹。拣个岛影沉静的地方,泊下小舟,各人都垂下钓丝,船老大的钓钩上喜获尺把长的一条鲷鱼和两三条幼小的碧鲈,而我们这些外行人的钓钩上,只挂着一点儿可怜的杂鱼。真叫人气不过哩!日过中午,把对面的钓舟唤来,买一条更大的碧鲈,将船挽于岛旁的松树上,趁船老大做饭的当儿,曲肱躺下。阳光炫目,少女们用衣袖掩在脸上。身子下
在三个月大时,罗杰病了。它对食物不再有兴趣,那种面对食物的饕餮之相突然间消失了。狗在患病时,那种迅速消瘦的能力是非常惊人的。那眼神黯淡无光,像极了随时会熄灭的无力的火苗。我把它抱起来,它的身体柔弱而无力,缺乏那种似乎不会消退的热情,它的动作变得迟钝而缓慢。但仍然有气无力地扭过头来舔我的手指。我将它放入怀里,小心抱着。那里是温暖而安全的,它一动不动。我抱着它走进宠物医院。在那名年轻的医生仔细地记录、
是日,观山于野。有感于万物之灵性与美好,记之。观山于野,见物丰富,感其美。羊角拗花的野性、滴水观音之分明,不同花期的花,各美其美。两面针的尖刻、五指毛桃的隐忍、蔓九节的柔情、鹅掌柴的大气……亦有雌雄有别的竹节虫,藏身于树叶的尺蠖,尚在冬眠的蛞蝓、红的黑的白的蚂蚁四处奔走谋生,蜘蛛网破烂不堪地挂着,找不见其威风凌凌的主人。蝴蝶产的卵居然是一颗明黄色的小黄玉似的蝉蜕的壳。感慨,与夜观相比,白天动物类颇
该爱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在很遥远的某一天,我的孩子仰头向我提出这个问题,我会微笑地回答他/她:去爱一个能够给你正面能量的人。每个人的生活都一样,在细看是碎片远看是长河的时间中间接地寻找着幸福,直接地寻找着能够让自己幸福的一切事物:物质、荣誉、成就、爱情、青春、阳光或者回忆。既然你想幸福,就去找一个能够让你感到幸福的人吧。不要找一个没有激情、没有好奇心的人过日子,他们只会和你窝在家里唉声叹气抱怨生活
父亲是个故事大王,我最喜欢他说狮子王的故事。至于狮子王是怎样走过童年,怎样经历险阻,怎样战胜对手,怎样称霸草原,这些都成为我童年梦境里最美的情节。在我的梦里经常有一头大狮子带领着小狮子奔跑,就像父亲所说的那样,他是狮子王,我就是小狮子。八岁的时候,迫于生计,父亲要去城里打工。当时这个城市还是我听说过最远的地方——哈尔滨。父亲走后,我就像找不到方向的小船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孤独地漂泊,我第一次尝到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