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早晨真舒服。空气很凉爽,草上还挂着露水(蜘蛛网上也挂着露水),写大字一张,读古文一篇。夏天的早晨真舒服。凡花大都是五瓣,栀子花却是六瓣。山歌云:“栀子花开六瓣头。”栀子花粗粗大大,色白,近蒂处微绿,极香,香气简直有点儿叫人受不了,我的家乡人说是“碰鼻子香”。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人们往往把栀子花和白兰花相比。苏州姑娘串街卖花,娇声叫卖:“栀子花!白
儿子回乡下的老家看父母,但只能在家待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5点半就要走,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儿子跟母亲坐在老房里一直聊到深夜。临睡前,儿子有些遗憾地说:“妈,这次太匆忙,等下次有空,我一定在家多待几天陪陪您,还要吃小时您亲手包的韭菜饺子,那个味道太好了,我一直都想着呢。”之后,儿子便到里屋睡觉了,可母亲却没了睡意,她走到另一间屋,叫醒已经睡下的父亲,说:“老头子,你赶紧起来,去问问谁家菜园里有韭菜,跟
世间动物,各有脾性,就连昆虫都莫能例外。前年夏天,我买了两只蟋蟀,顺便买了个竹笼,作它们的安身之所。竹笼分为两层,状似二层别墅,蟋蟀居其中,应似殷实之家吧。那两只蟋蟀相貌殊异:一只周身翠绿,玲珑剔透,全须全叉,倜傥可爱,恰似青春俊男、戏中小生;一只褐锈斑驳,粗蛮孔武,须残叉缺,落寞颠跛,直如鲁莽壮汉、舞台花脸。我自然偏心小生,分配它住二楼,花脸则只能居于底楼了。居所西窗外,是三株绿杨,浓荫蔽窗,风
眉毛对人并不是非常重要的。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人如果没有了眉毛,最大的变化只是可笑。脸上的其他器官,倘若没有了,后果都比这个损失严重得多。比如没有了眼睛,我说的不是瞎了,是干脆被取消了,那人脸的上半部变得没有缝隙,那就不是可笑能囊括的事,而是很可怕的灾难了。要是一个人没有鼻子,几乎近于不可思议,脸上没有了制高点,变得像面饼一样平整,多无聊呆板啊。要是没了嘴,脸的下半部就没有运动和开合,死板僵硬,
母亲有一只檀香木的首饰盒,小小的长方形,有一本书那般大小,上面像浮雕一样凸起层层的花饰纹路,深紫红的颜色,亚光的漆面,看上去古色古香,精巧雅致。母亲一直像宝贝一样珍藏着这只首饰盒,把它藏在家里柜子的最底层,轻易不会拿出来示人。从她记事的时候起,看到母亲抱着首饰盒发呆有三次,每次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第一次发现母亲有这样一个宝贝是她6岁那年,那天晚上一觉醒来,她有些害怕,光着小脚丫就往母亲的房间跑,却
一年一度此时此刻,我都会站在料峭的寒气里,期待着春的到来。因为我知道,若要“知春”可不能等到“隔岸观柳”;不能等到远远河边的柳林已经泛出绿意,或是那变松变软变得湿漉漉的土地已经钻出草芽——那可就晚了。春的到来远比这些景象的出现早得多,一直早到冬天犹存的天地里。你把冻得发红的鼻子伸进冰凉的空气里,忽然,一股清新的、熟悉的、久违的气息,钻进鼻孔,并一下子钻进你的心里。它让你忽然感到天地要为之一新了,你
如果有一天,生你养你的两个人都走了,这世间就再没有任何人会毫无保留地真心真意地疼爱你了。所以,孩子们啊!当你们再去回忆和父母在一起的一点一滴的时候,是不是会泪流满面?是不是在父母的坟前哭得肝肠寸断?没事的时候要常回家看看,看看父母。他们只需要你们回家而已,别把时间都花费在娱乐上面,那些娱乐场所的朋友不值得你去深交。请记住,酒吧不是你的家,KTV也只是消遣而已。别让父母眼睛望穿了,却还看不到你们。父
清明之后的薄雨天气,水乡居民得了很好的理由不出门。屋瓦上,炊烟如一条游龙,惊动竹林内避雨的谷雀,以为起了雾,走了雨。我从街道走过,湿滑的石板拉着我的瘦影。影子浮在石上,有种人在江湖之感。瓦檐下的民家正在烹煮什么呢?祭祖的牲礼还在,此刻或有巧妇站在灶前,料理今晚的丰宴。清明之后,邀亲族聚坐,说说生的年岁或逝者的逸事。雨季不适合出游,雨丝湿了衣袖,步履也因吃水益加沉重。是谁家的窗口飘来一阵药香?闻来像
鸵鸟小姐身旁总是跟着一只腿很短、尾翼拖地、跑得很慢的鸵鸟。慢慢地,鸵鸟小姐开始看不惯这只在鸵鸟群中显得很奇怪的丑家伙,终于在一只高大健壮的鸵鸟先生的追求下,离开了这个怪异的小矮子。小矮子哀伤地目送所爱的离去,而后一声哀啸,展翅冲入云霄。它,是一只为爱隐翼于不属于自己世界的苍鹰!豆豆是一只经常被主人毒打的小狗。“你怎么总打狗啊?要是不喜欢就给我养吧。”“抱走吧,看它就来气。”就这样隔壁的邻居抱走了豆
进入老年的父亲越来越有温度了,他频繁地组织家庭聚会。以前,他是特别小气的一个人,现在,花起钱来毫不吝惜。有一次,他喝了一点小酒,竟说:“我这一辈子,活得太用力、太费劲、太坚硬,如果可以换一种活法,我一定不会这么累,这么苦,也不会让你们这么不开心。以后,我要做个温暖的老人,希望可以活得久一点,健康一点。”2009年3月,父亲在体检中查出甲状腺瘤,非常紧张。我告诉他,这只是一个小手术,我的同事十多年前
恍惚之间,我想起了小黄。妈妈说小黄失踪那天,她准备跨上脚踏车去菜市场买菜时,发现小黄只是坐直身体看着她,丝毫没有要动身的打算。“小黄。”妈妈说,“要去买菜喽。”妈妈催促了几次,它还是动也不动,只是仰头看着她,眼神很怪异。僵持五分钟后,妈妈只得跨上脚踏车,往前骑了十几米后回头,小黄依然坐在原地,双眼直视着她。妈妈说当她买完菜回家时,就找不到小黄了。我们全家人找了三天,邻居也问了,但都没有人发现小黄的
我有一位朋友叫庄信正,是位著名的翻译家、学者,也是研究詹姆士·乔伊斯的专家。他说过这样一段话(大意):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但对我来说,我宁愿把这句话改为“上有天堂,下有书房”。他说在他年少时就想到:反正谁也不知道天堂是什么样子,他无妨就把它想象成一间书房。我读到这些话时,为他的纯,以及他与我不谋而合的价值观会心地笑了。我心里对这位忘年友人涌出一股深深的感激。因为在这个价值观飞快变更的年代,
放了假,初春的日子松弛下来。将午未午时候的阳光,橙黄的一片,由窗棂横浸到室内,晶莹地四处射。看到这同一片阳光射到地上时,我感到地面上花影浮动,暗香吹拂左右,人随着晌午的光霭花气在变幻。那种动,柔谐婉转,有如无声音乐,令人悠然轻快,不自觉地脱落伤愁。那年我六岁,记得是刚刚出了水珠以后——水珠即寻常水痘,不过我家乡的话叫它做水珠。当时我很喜欢那美丽的名字,忘却它是一种病,因而也觉得一种神秘的骄傲。只要
从小到大,我从没见父亲流过一滴眼泪。可在我手术前,他哭了。那是春节后的第四天,我肚子疼得厉害,几天也不见好,父亲带我上医院检查了几次,可查来查去,都查不出个所以然。在那度日如年的半个月里,父亲每天坐在床边,眼巴巴地望着我。看着我日渐消瘦,他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不久后,我又做了一项检查,检查结束,医生紧皱眉头,自言自语:“怪事,小肠中怎么有个瘤?”他认为,这种瘤极为少见,十有八九是恶性的……很快
外婆跟外公并不恩爱,他们只有通过宠爱穗子才能恩爱。外公天天在下午三点出现在托儿所门口。天下雨的话,老人手里是一把雨伞,天晴便是一把阳伞。暑天老人端一个茶缸,里面装着冰绿豆沙,寒天他在见到放了学的穗子时,从棉袄下拿出一个袖珍热水袋。老人儿没什么话,有话就是咆哮出来的。他只是在穗子受了气才咆哮。外公隔三差五的咆哮终于镇压了所有孩子。开始穗子不懂外公的话,后来懂了便非常难为情。她觉得外公跟她的生活有些文
我暂且忘记了自己,所以我来了;但请你抬起双眼,让我查看是否还有一丝往日的阴影仍未飘散,宛若天边那脱去雨珠的白云。请暂且容忍我,若是我忘记了自己;玫瑰依然含苞待放,它们却还不知道,今年夏天为什么我们没有采集鲜花。晨星怀着同样惶恐不安的缄默,晨曦被你的窗前的树枝缠住,就像在过去的日子一样。我暂且忘记了时过境迁,所以我来了;我不记得我向你袒露心迹时,你是否转过头去使我羞愧难当。我只记得你哆嗦的嘴唇上欲言
汉德森行成年礼那天,伯德丽夫人第一次流下了眼泪,这让一旁的邦德先生惊诧不已,汉德森到底又说了什么伤害自己母亲的话,他无法容忍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还发生这样的事情。当然,在发难之前,作为圣安德鲁中学的董事,邦德自然会思考许多问题,比如说,汉德森其实是非常可怜的,从出生那一刻便失去了母亲,直到六岁那年才有一位后妈,几乎所有师生都知晓,这位后妈对汉德森特别上心,因为在无数个日子里,大家都能看到,一位来
妈妈爱吃蘑菇。到青海出差,在幽蓝的天穹与黛绿的草原之间,见到点点闪烁的白星。那不是星星,是草原上的白蘑菇。从鸟岛返回的途中,我买了一袋白蘑菇,预备两天后坐火车带回北京。回到宾馆,铺下一张报纸,将蘑菇一柄柄小伞朝天,摆在地毯上,一如它们生长在草原时的模样。小姐进来整理卫生,细细的眉头皱了起来。我忙说,我要把它们带回去送给妈妈。小姐就暖暖地笑了,说您必须把蘑菇翻个身,让菌根朝上,不然蘑菇会烂的。草原上
1春晚上,看见主持人介绍到胡文传时,我从沙发上坐起来,看他站起来的姿势,看他脸上几乎空白的表情。几个月前采访他时,他说过每次领奖,站在台上,心里头特别受折磨——“我愧对我儿子,我站都站不起来”。春晚上这次露面,时间仓促,介绍相对简单,只说他为救人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很多人不明白原委,有些不解甚至非议。所以我把之前的采访拿出,有兴趣的人可以对他多一些了解。22002年6月8日,胡文传和儿子一起抓完螃蟹
小米拉着沉重的行李箱走在村口的石子路上。脖子上挂着新买的手机。小米要把爸妈送到村口,搭上去城里的汽车。然后爸妈再坐上火车,去小米听过无数遍却从来不知道在哪儿的大城市。小米显得很兴奋,一手拉着爸妈的行李箱,一手握着脖子上的手机。他觉得无论多远,爸妈都在他身边。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听到爸妈的声音,他不再是一个“孤儿”了。小米是留守儿童,五岁那年,父母外出打工养家,直到十岁,小米已经是四年级的学生了,